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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来居伴奏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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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菠萝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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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长篇转贴]比烟花更落寞(一个堕落白领2004年12月30日的遗书)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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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0:40 |只看该作者
随着一声『恭喜发财』,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!
你在恍惚中看见了3两黄金。

七  
  1991年9月,我终于踏上了县第一中学,也就是说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的门了。我觉得我的心跳的比往常厉害。
  父亲找了个背篼帮我把木箱子,被盖卷弄到寝室里。三姨的大女儿,我的表姐的丈夫唐建一直陪着我们。安顿好后,表姐夫带我们去他家吃饭。
  大表姐叫赵美,嫁给了唐建,就住在唐建工作的邮电局宿舍里。赵美表姐摆了个小摊,卖些小孩子鞋袜零碎什么的。两间宿舍,一间做了卧室带看电视,一间是厨房带吃饭,还挤了架床,表姐的弟,我的表哥赵光住在这里,他也在县一中读高三。
  表姐夫唐建好喝两杯,一脸胡子,象个黑社会的,他在邮电局的工作是送电报什么的。因为生了个女儿,他们请了个农村小女子做保姆,顺便照看下小摊。
  那晚,我记得老爸和表姐夫都喝了不少,大意无非是照顾我什么的。其实后来表姐夫的确很照顾我,每到周末就来找我去吃饭什么的。有时,我还和表哥睡一个床,虽然挤点,但比学校自由。
  父亲临走时,给我留了70块生活费。叫我每周吃两三次肉,因为学校有大碗蒸肉,烧白卖,还有五毛的素菜卖。
  班主任姓周,黑又壮,听说打篮球很不错的,教化学,听说他也是农民的儿子,学校出来娶了个老婆在企业局上班,才慢慢混到现在。
  
  第一次考试月考,我就尝到了苦头。
  以前在镇上都是第一名的我,费了很大力气,却只是全班十几名,全级50多名了。因为全级七个班。
  郁闷。幸好林松在师范上学,隔的不远。同时学校另外招了个议价生班,也就是那些想进一中读书,需既交钱又要特别硬的关系才行的,我初中其中的一个伙伴丁路也进来了,因为他哥在县城工作。
  学校吃饭虽然不用蒸饭了,但仍然要挤,一下课,我们住校的学生总是比家在县城的同学先窜出教室,因为食堂虽大,但窗口少又小。
  好不容易挤进去,递了饭票,菜票,只见师傅将铁勺先是狠狠一舀,我心中一喜,好多哦。
  但师傅可是经验十足,手很快速很均匀地抖了抖,菜呀饭的就按照他所想的分量落进碗里。只有一个碗,有时想喝汤,只好饭菜汤来个大杂烩。
  但我不会,因为我不怕菜少,寝室里多是农村孩子,都从家里带着用油炒过的腌咸菜,或者胡豆瓣,红红的辣椒,很鲜艳,能刺激食欲。从初中吃到现在,倒也不觉得腻烦。
  这时,就很能体现各自的性格了,有的同学自己吃自己的,吃完饭就把装咸菜的瓶瓶罐罐锁进自己的木箱子里。有是就豪爽些,你吃我的,我吃你的,互相品尝,包括我。
  所以第一学期结束,虽然我的生活费比较少,但我还存了点钱除买了几本书,一双球鞋外,还给我妈买了几个罐头。
  本来我有球鞋的,在初中我就有。那时,谁要是穿肩膀上有两根白带的教练衣,或者有双白白的球鞋,那只能证明这个娃娃家境是很不错的。
  我也喜欢球鞋,那么洁白,在球场上看起来那么轻巧,于是,当老爸给我买鞋时,我一直都没同意,直到穿得脚上的黄胶鞋全烂了,才请老爸给我买了双球鞋。
  听同学介绍经验,为了保持它的洁白,洗的时候得用牙膏挤在上面,轻轻的刷,所以后来老爸一直迷惑,怎么家里牙膏用的特别快。
  可惜上高中时,它还是完成了使命,坏掉了,于是我又买了双,并且舍不得经常穿。
  可惜某天,我上课回来,寝室的所有箱子都被撬掉了锁,有偷了饭票的,有偷了衣服的,我也一样,把我那心爱的球鞋给转移了。经分析,小偷是通过隔壁寝室翻过阳台,洗劫我们的。还好,我们都是穷学生,报案,老师说只能贵重财物寄放。
  没办法,只有寝室的大师出马了。
  寝室本来是10点准时关灯的,但很多同学喜欢点支蜡烛立在床头,学古时熬夜苦读,但有位同学别具一格,这时从不看书,盘腿端坐床中央,双手交错于腹部,说是打坐,终究会大功告成,身体自动升空,即可学习突飞猛进。
  盗窃事故发生后,他一闭眼,长叹一声说是红尘啊红尘,俗不可耐,必是寝室楼内盗。气得我们几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同学,狠狠鄙视了他一番:真是×××废话。
  盗窃是小事,打架是大事。
  学校毕竟处于县城,关系复杂,据说某同学的大哥是开歌舞厅的,某同学表哥是黑老大的,三天两头,总是有人向某人下战书,到学校后面的烈士纪念馆单挑,或是群殴。
  对于这些,我们这些农村孩子那是不敢惹的。据说有次在学校门口两帮人各执小斧头就开始,老师去阻止,都差点被砍了。
  但我不惹别人,别人偏要来惹我。
  那时,学校周围已经零散出现了些小饭馆,有外面来赚学生钱的,有老师家出来搞点外快的,总之,包子比学校的大,菜比学校的分量足。
  本来我很少去这些小饭馆的,但有次,我亲眼看见食堂大师傅,用洋锹在煤堆里翻了翻,顺手在水拢头上冲了冲,就直接把洋锹伸进大饭锅里,于是,为了不吃饭产生呕吐现象,我也到那些小餐惯里吃饭了。
  但我无意惹到城里娃娃了。也许他说的对,你不是找死吗?
  那是吃午饭时,我到平时经常去的小饭馆打饭。因为这里的老板娘对学生很好,饭量打的足,菜也炒的香。我们都混的比较熟了。
  人仍然很多,把我挤来挤去的,一不小心,我踩了一个男生的脚上。
  我急忙说:对不起,可他狠狠地看着我,吼道:你×××没长眼睛啊?
  看的出来,他是县城人,因为中午很多县城同学都到学校吃饭,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背着个背包,不象我们住校的,直接把碗放到课桌里,下课后吃饭很快就可以回教室。
  说实话,我不想惹麻烦,因为我知道我是惹不起的,尤其是这样的小男生,一看就知道是初中部的小混混。但谁要是骂我父母就不行!
  一股血立刻冲进我大脑,我转过身,面对面地看着他,也吼道:你×××没妈是吧?
  也许他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,因为我虽然不怎么长个子,但还是比他高一个头。
  他剜了我两眼,似乎要记住我的样子,没再说话,我也没再理他,径自去吃饭了。
  一会儿,他走了进来,拍拍我肩膀说,出来一下。
  因为我吃饭一向比较慢,这时饭馆的人已经不是很多。我抬头问他:干嘛?
  他说,你出来就是。我估计他是想单挑,我还没怕过谁呢?我站起来,跟着他就朝门外走去。
  严格说来,我还没怎么打过架,只是初中杨二嫂有次开我和彭雪儿的玩笑,当时,正是雪儿开始疯癫的时候,我心情极度不好,警告了他几句,他还不服气,手里捏个小刀,无意识地晃来晃去。
  我顺手夺过小刀,朝他扎过去。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转身想逃,可我已经扎了过去,将他手臂扎得鲜血直流。
  幸亏罗江带他去医院,找罗江妈包扎好,李铁出面,我才没被起诉。
  但这是县城,不是我那个小镇。
  当我走到门口时,朱琼拦住了我。朱琼是我同班同学,还帮我们寝室钉过被盖套子,很善良的个女生。
  因为农村的被套都是两张布,上面花的,下面白的,每次洗了都要钉的,我们这些大男生简直对针线没办法,只好请朱琼这样的农村女生帮忙。
  她拉住我,低声说,别出去,他们要打你!
  我这才注意到,饭馆门外,不知何时,已经大大小小,站了好几十个男生,小个子站在最前面,正在指着我说着什么,看那些眼神,阵势,今天怕是要剥了我的皮。
  虽说历来比较冲动,但我也不是莽夫。我悄悄对朱琼说:你快去找周勇他们。因为学校虽说打架斗殴是常事,但同班的还是比较团结,比如张剑,周勇他们,虽然都是县城的,但从来都是在外面惹事,对恶班同学还是比较照顾的。
  朱琼点点头,担心的看看我,转身匆匆而去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中突然就象涌起一种,古代壮士风雨萧萧兮,一去不复返的豪情,特×××悲壮。
  门外的小杂皮些已经不怎么耐烦了,开始喧闹起来,叫道:出来!快点出来!弄死他!把他弄残废!
  我转身奔进饭馆厨房,拖了把菜刀,就往外走。罢了,罢了,死就死,死我也不会求饶的。
  有个大点的男生叼着支烟,看见我拖菜刀了,立马叫道:他拖刀了,操家伙!
  还没等我走出去。老板娘一下子拦住我,夺过我菜刀,把我推进柜台。低声说:不准出来,否则你会吃亏的啊。不值得啊!看着她,我突然奇怪,怎么平时没发现她的眼睛居然是丹凤眼,那么美丽呢?
  那些男生见我被老板娘推进柜台,气势更加嚣张了,喊声杂乱一片,有种出来,甚至有几个已经冲进店里了。
  老板娘忽地站在柜台前,大声说道,他是我表弟,你们想干嘛?啊?!
  正在僵持着,我看见朱琼带着周勇匆匆跑过来,我松了口气,周勇五大三粗的,经常在外面鬼混,老是混得没钱吃饭,我经常请他吃饭,所以我俩关系比较要好。
  周勇一下子站在饭馆门前,说,兄弟伙,杂子了?他是我兄弟,有话坐下来慢慢说如何?来,来,抽烟。边说边掏出包烟发起来。
  紧张气势缓和了些,周勇拉着几个闹的最凶,估计是领头的男生,走进店里,说,来,来,抽烟。老板娘,再拿几包攀枝花!
  老板娘有卖的烟,攀枝花已是学生中抽的比较好的了,一块五一包。
  烟发下去,周勇说,哥们,大家都是兄弟,我兄弟不懂事,惹到大家了,请各位原谅哈,改天喝酒请客耍,好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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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2:15 |只看该作者
八   
  今天周末到林松学校玩,林松说他刚从家里下来。他阴着脸说:彭雪儿完全疯了;
  我疑惑的看着他,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,我何必再顾面子什么的。
  林松接着说:据说,彭雪儿有时莫名其妙的大哭或狂笑,这倒是小事,她还莫名其妙地把家里的东西,什么锅啊碗的,从楼上往下扔。
  你不知道学校已经修了新宿舍,她家已经搬到新楼。林松接着说,最后她父母没办法,只好将她锁在一间空房子里。里面什么东西都不敢放。
  我不知道我最后是怎么回到学校的,我只记得我当时还冲林松淡淡一笑。但我自己知道,我的心象被掏空了一样,没有着落的感觉,我觉得我应该下地狱,雪儿是那么美丽,成绩又是那么好,可是,这样的女子就如此如未开放的花般凋落了。  
  暑假时,我借故去表姐家玩,表姐是我姑姑的女儿,师范毕业,没想到的是,她竟然和我初一的同学赵雪的哥哥结了婚。他们都在镇中学教书。
  我知道我是找借口去学校,是想看雪儿。许是上天可怜我,我终于看见她了。
  她站在花园里,怀里抱着一只白猫。身后有几朵无名小花无声开放。有风吹来,撩起她的黑发,轻轻飘忽。
  我悄悄的走近,就那么近的看着她,她竟然看了我一眼,冷漠而空洞的眼神,就一秒,她就转过头去,她不认识我!
  雪儿啊!我初恋女子,多少次你出现在我的梦里,让我夜夜心揪着疼。但是,她已经不认识我,她的思维已经在另外的空间游离,那里没有忧伤,没有痛哭,没有感情,只有空白。
  我想我是不是该抱抱她,说我是金雷,我爱她,然后她会因为我的泪醒过来,会哭,会吻我,直到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。
  在我胡思乱想,心潮如海时,她妈下来了,看了我一眼,然后责怪她道,怎么跑出来了,走,回去,还嫌丢人不够吗?
  我就这样站着,看着她被她妈牵着手,无神无力地走回去,直到走进那个单元的入口。
  后来我学会在天涯贴些心情文字时,有篇一直没有写完的(广州,没有黎明)。
  其中有段对这次见面做了描写,但我虚拟了一点,那就是雪儿既没和我通过信,我们更没站在学校的走廊上,在夏日的夜晚看着月亮伤感的告别。
  事实的真相是她就这样疯了,把所有的自责,所有的后悔,所有的心疼留给我。
  那一夜,我破例买了包烟,还买了瓶高粱白酒,跑到公墓区,平时我们几个同学就喜欢在学校起床号没吹响前,先朝着公墓区跑操。
  在冷冷的风中,苍白的长明灯光下,独自喝得酩酊大醉,哭的一塌糊涂。  
  后来我总结自己的堕落过程,分析自己,可能最大的原因就是差点打架和雪儿的疯让我开始自暴自弃。
 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,包括我的学习成绩日渐下滑。
  本来高一我还不错,当时法院有个王华和我关系特好。当时他还要求我辅导他学习,经常到他家吃饭什么的,加之虽然他爸是法院院长,但现在是后妈,亲身母亲离了婚留在了农村。所以我俩特谈的来。
  记得当时学校到法院的路还没修好,每到冬天,他就穿着水靴,背着我回去,我俩挤在他家开的小店里那个小床上,谈学习,谈痛苦,经常直到夜深。
  可惜后来高二分文理科,我选了文科,他选了理科,我们才渐渐疏远了,后来我穿着假警服到处晃的时候,还去找过他,他已经去自贡读中专了,至今未能再见面,实在遗憾。
  我开始逃课了,我结交社会上各种混混,与他们一起抽烟喝酒,躲在录象厅老板家里看五元一晚的黄色录象,一起打桌球,甚至可以和桌球老板打桌球赌钱经常赢,直到我成了真正的混混,没人再欺负我,同寝室的农村同学看见我都露出害怕的眼神。
  我忘记父母的期望了,我不再是家庭值得骄傲的希望了,因为我的成绩却是愈加滑的厉害了,我的脾气也越来越暴燥了,甚至为件小事都差点砍人了。
  只有在深夜,我才蒙着头,悄悄哭泣,我想重新来过,可我怎么都看不进去书了。我想我完了。
  在我高三遇见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前,有两件事我一直印象特深。
  一是我开始懂得自慰了。
  1993年,在我19岁时某天夜里,我第一次遗精终于姗姗地迟来了。那晚上我记得和肖波他们去看了黄色录象,我一直在男女关系这方面都是比较白痴的。
  当时,我们在外边房间里面红耳赤的,不好意思,却又忍不住诱惑的看着荧幕时,肖波却在里间里,调戏录象厅老板独自在家的大女儿。
  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,当时也不懂得怎么去猜测,只是我们一起回他家睡觉时,肖波跟我炫耀说,我狠狠捏了几把,真×××是又大又软。
  我还骂他个贱人,那么丑的烂货都看的上,我说,那女人一看就骚,肯定是公共汽车,你也纯属一流氓。
  可晚上我就做梦,梦见抱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体,似乎是女性,极尽温柔之事。突地醒来,我才发现内裤湿了,我感到很不好意思,悄悄去换洗了。
  但后来我分析自己,总是抵挡不住诱惑吧。总之,我就开始隔三叉五的自慰,完了又狠狠骂自己下贱,周而复始。
  所以现在我是非常反感什么带颜色的录象带,包括允许发行的三级片,我觉得龌龊,虽然我知道自己本来就肮脏。但的确对青少年的成长大大的危害。
  然后就是我终于真正意义上打了次架,算了破了胆,也正因为这样,我后来才把自己的都混的遍体鳞伤。
  那天夜里,我一个人又不上自习课,跑去看录象,当时比较流行香港枪杀什么的,也是在那时,我认识了周润发小马哥,我简直迷上了他,双手把风衣一掀,两把枪就出来了,所向披靡。
  还有周星驰小星星,总是有张敏那样的美女和他情投意和,羡慕不已。虽然我的穿着一看就是农村来的,但这不能成为我做梦的权利吧。
  可就有人要欺负我。
  我站在录象厅外翻看摆放的那些盒子,看内容介绍,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挤了我一下,我抬头看了看,还没说话,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居然耍威了。
  看什么看?我想我还是忍忍吧,最近县城抓打架斗殴很严,也就是全国所谓的严打期间,况且他们好几个,我也打不赢。
  我转身走了,没想到,几个鬼儿子居然赶上来,拦住我。我站着,没动。眼镜却什么都没说,上来就给我肚子一拳,手还挺重。我疼得直嘘冷气。
  但我还是比较灵敏的转身就跑,跑了很远,才发现他们并没追来,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敢打我的原因。因为那晚我恰好穿着我爸的中山服,一看就是农村货。
  妈的,我要报复!
  幔慢走回去,我在刚才挨着的俩录象厅找,终于看见他们几个坐在前面,谈笑风生,荧幕上正在激烈战斗,紧张而迷人。
  我刚轻轻走出录象室,立刻朝川剧团方向奔跑起来。因为川剧团有桌球室,而我最近关系混的比较好的几个地痞喜欢在那里玩。
  运气真×××好。他们果然在。我喘着粗气,说那边有人打我。领头的周哥立刻放下桌球棍,吼了声,兄弟伙,走。
  然后他低声对我说,最近抓的紧,你去买两包烟来吧。
  我买了两包攀枝花,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,3元钱就可以请人打个架。
  我在前面带路,迅速跑到录象厅。我先进去,果然还在,周哥叫其中最小的一个兄弟和我一起进去叫他们出来。我知道这个小兄弟虽然年龄小,可是本县最出名的黑老大的兄弟,打架也是心狠手辣。
  我俩走进去,我把眼镜指给他,他走过去拍拍眼镜的肩膀,说兄弟你出来一下。
  眼镜抬头看见我,又看看他,估计是以为就我俩,立刻挥了下手,一帮人呼啦拉就出来了。
  刚站定,我们这边的人哄的一下就围住他们。
  周哥问我,谁动的手?我气势一下壮了,指着眼镜说,就是他!
  周哥看看眼镜,眼镜还没来得及说话,估计看这架势,尤其是周哥那光头,那皮带上的老虎头,是不敢说话了。周哥忽地一脚飞踢过去。眼镜当场蹲了下去。
  其他人立刻跟着吼,都蹲下,谁动叫谁死!他们没人再敢动,只用仇恨的看着我。
  周哥说,你来,随便整!我想了想,这个时候无论时候也不是示弱的时刻,反正仇已经结了,也不在乎了。反正我是没希望上大学了,反正我是罪恶之身,反正我是堕落的烂眼,我怕谁?
  就是这样的杂种,看不起我,随便欺负农村学生,就是这样的没什么道理就可以打架斗殴的人,就是张校长戴着这样的眼镜,说随便开除我,我还犹豫什么?!
  我捏紧拳头,冲上去,提起眼镜的头发,照他眼镜就是一拳,眼镜立刻嚎叫起来,眼镜破碎了,掉地上了,我狠狠踩了一脚,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,我清晰地看见他的嘴角开始侵出鲜血来,一种仇恨得到发泄,一种报复的快意涌满我胸膛,我不是未来的大学生了,我是流氓了,我是混蛋了。哈哈。
  周哥许是看我象疯了,他抱住我,说,够了,接着对眼镜的同伙说,知道不?他是我兄弟,你×××吃豹子胆了,说,哪的?
  一个颤颤抖抖的回答:技校的。我知道技校,中专,基本上是农村的,这就是现实,管你是哪的,谁×××凶谁就是大哥。
  人群越围越多,录象老板也过说,算了算了。
  一个兄弟拉拉周哥说,走了。周哥又给了眼镜一脚,看到他滚到地上,才拉起我说,走了!
  班上又叫捐款。
  上次修三峡水电站就叫捐款,我只捐了五毛。气得袁圆要死。袁圆本来不是班长。以前是我的班长。
  可到了高三时,班主任李老师看我是无可救药了,就在班上重新搞了次民主选举。
  虽说我成绩那是一日千里,不可说,也经常打架斗殴,夜不归校,但我对同学却是很好,尤其是农村来的,当然惹我的那是例外。
  说起这事,我还欠丁路一个人情。
  当时丁路的哥哥虽说在粮食局,但他却喜欢住校,觉得自由。他就在我隔壁。
  那天,我到寝室楼水房去洗衣服,一个大个子站在我冲冷水澡。我们学校宿舍楼是分男女的,所以我们洗澡也只能在水房,夏天光屁股就开始,冬天也如此,冷的直嘘气,条件有限,身体倒锻炼了。
  那个大个子我认识,是七班的,据说也是一混蛋。他旁若无人的狠起冲,好比几辈人没洗过澡了。这倒不关我事,但他老是把水洒在我身上。
  我看了他好几眼,他却说看什么看?我火一下来了,说你没看见水全洒我身上吗?
  他挺挺发达的肌肉说,杂啦,不服唆?洒你又怎么样?你不晓得等我洗完你再洗啊?说到说到就走到我面前,开始指手画脚的,居然还推了我一下,他比我高许多,对于这点,我一直对自己身高不是很满意。
  哟呵,鬼儿子还雄起了。我狠起踢了他一脚,立刻往寝室跑,不是我寝室,是丁路寝室,我知道这会儿大家都在,我们寝室那基本上是没指望的,不是书呆子就是胆小如鼠的。
  丁路寝室的不一样,好几个脾气火暴的,因为丁路他们班都是靠关系交钱进这重点中学的,所以打架的概数那也是大大超过其他班的。尤其是张君。这个人可是大名鼎鼎。
  张君个子并不高,但胳臂特粗,握起拳头比碗大,狗日的天生就一打架的材料。他有个好处,虽说老是找我们要烟抽,但从不在班上乱惹事,还帮忙。
  他曾经有个笑话,被我们老是取笑。
  张君有个叔叔在学校做老师,有次,我们去上厕所,恰好张君的叔叔刚从厕所里出来,张君还是懂得打招呼的,他问:叔叔,你吃饭没?
  搞的他叔叔是满脸通红,点点头匆匆而去,笑得我们几个肚疼。其实也不怪他,我们这里见面最常用的就是,问对方吃了没?可也由此看出他是那种有勇无谋的粗人。
  我边跑边喊,张君,丁路!打架了!
  但张君没出来,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。
  这个人好色,我一直认为。许多年后,我才听说了他的悲惨下场。当时我正在四川绵阳混,听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还播了关于他的新闻。
  原来他毕业去当了兵,却因为不愿被班长欺负,因为听说在部队里,刚去的新兵是要被老兵叫洗衣服跑腿什么的。他本来脾气就不好,一怒之下把班长给打了顿,当了逃兵。
  然后自家镇上混,在一个发廊为和一个地痞为一个按摩女争风吃醋,结果被那地痞用火枪给对着胸口打死了。听说当时那地痞也是先被打眼急红了,开了枪不说,还用刀将张君他母亲砍了好几刀。
  由于是火药铁砂枪,据说张君当时并没死,在医院是嚎叫着痛苦死去的,地痞也被枪毙了。听到这新闻时,我黯然无语。
  听到我喊声,只有丁路光着上身跑出来,立刻冲上去,拗住那大个子就开打,我记得很清楚,当时在众多同学拉开后,丁路上身还被指甲挖了好几条伤痕。
  为这,后来我在成都,丁路来出差,他已成为我们县城一个警察了,我还请他吃饭,给他孩子送了点钱买东西,我想我再坏也要恩怨分明的。
  所以虽然我在学校声誉已不怎么好,但人缘还是不错的,因此虽然当时李老师认为我不再适合当班长,提出重新选举,但居然没同学响应。
  我想,我还是应该为李老师分点忧,毕竟他对我还是不错的。
 按照我老爸的行事风格,每年那是必定要给班主任提两瓶酒的。
  高二又分科换了李老师,谁知道春节后去他家就遇到一事,尴尬死我了。当时我提着老爸给我两瓶酒,我现在还记得是文君酒,用那种塑料的一次性袋子装着。
  我提东西也是不本分,都走到李老师寝室门前了,还把袋子扛在肩上,结果我刚说了句:李老师好。
  李老师正笑眯眯的还没说话,砰的一声,我背后的袋子破了,酒瓶落在地上,碎了。
  结果李老师一边心疼的打扫着酒瓶碎片,一边摇头叹息说:唉,金雷啊,你什么时候才懂事稳重点啊?
  后来李老师还在学校开了个小饭馆子。当时,很多老师都让自己的老婆在学校卖菜卖饭什么的,李老师也把学校一个本来装垃圾的小房子整理了,开始卖菜卖汤的,当然,是不愁客源的,因为一般本班的同学都要照顾生意的。
  况且还可以赊帐。记得当时,我经常欠帐,因为我老是请客,师母最是喜欢我,说我挺豪爽的,但代价期末时,我老爸来给我还旧帐不少。
  但师母还是没嫌弃我,虽说李老师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,师母还是在每次给我舀菜汤时都是比别人多些,几乎是端不走的,一动就洒出来了。汤不值钱情值钱吧。
  所以我决定帮李老师下个台阶。因为我站起来说:各位同学,实在对不起,作为班长,我成绩已经不是很好,同时要负责早上开教室门,我又老是迟到。因为我肯定是要辞职的。
  我那时的确已经失去信心了,虽然老爸来一次,教育一次,我热血沸腾一次,发誓要重新来一次。每次回家看到母亲给我包里塞咸菜,站在苏万家门前,送我上车,已渐渐稀疏泛白的头发在风里飘飞,我坐在车里,看着她悄悄擦拭着不忍离别的泪水,她的身影渐渐远去,我也是泪如雨下。
  但我的确不行了,语文英语什么的还将就,但其他的尤其是数学,我高一就没努力,高二根本就头疼,到期末时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了。加之当时到处乱混,夜不归宿,早上我根本起不来。
  多年后,我分析自己,当时我最大的因素应该是从小成绩比较好,又是镇干部的娃娃,结果到了县城,既因为成绩落了后,又不甘心被人欺负,同时又被一些什么录象桌球等等吸引,还有老觉得我对不起彭雪儿,抽烟醉酒打架斗殴,所以最后到高二期末,已是无力回天了。
 因此我提议由袁圆当班长。她成绩好,又乐于助人。
  为了增加影响度,我还朝后排的几个调皮蛋使眼色。果然他们立刻叫嚣起来的,好啊,好啊,就是袁圆。尤其是孙胖子叫的最厉害,我知道他的心思,是想看袁圆的笑话。
  袁圆面如满月,大眼睛,那纯粹就是第二个杨玉环翻版,尤其是胸部简直是超正常发挥。不光让她同桌的杨丽自卑不已,还让所有男生都喜欢上体育课。
  杨丽是英语课代表,胸部平平,所以孙胖子给她俩取了外号,杨丽叫飞机场,袁圆叫大炮。杨丽要是知道会气死。
  但男生不管这些,只要上体育课,尤其是做高抬腿,几乎全部都在斜眉斜眼偷看袁圆,随着动作一抖一抖的,简直是杀死无数男生的眼球细胞,估计很多男生在夜晚都会睡不着,想入菲菲。
  但袁圆成绩很好,班级前几名,李老师把她安排在第一排,就在我前面,每次上语文课,李老师总是把手教她,让我们嬉笑不已。为这,我主动调到后面去,和孙胖子同桌。
  孙胖子属于身材圆而滚的那种,他经常找我要烟抽,那时我们都是到教室楼下那个矮女人的小卖部买攀枝花抽,八分钱一枝,狗日的矮女人会赚钱,这样卖下来每包就1块六了。
  我经常觉得不划算,但没办法,每次我又不敢多买,因为孙胖子几个总是找我要烟抽。为了补偿,他还请我去他家吃过饭。后来毕业好几年了,我遇见他,他已经在保健站工作,身材愈加肥硕了。
  李老师脸色好看多了,说,安静,安静,那么袁圆当班长大家都没意见了?那好,就袁圆吧。
  袁圆其实和我也没什么不对路的,不过她当班长我俩还是冲突了俩次。
  一次,数学课时,杜老师年轻,戴眼镜,有次穿条牛仔裤来上课,不知道怎么忘了拉拉练,却在讲台上走来走去,甚至看得见他穿的红内裤。
  后排的男生全都笑的嘻嘻的,前面的女生羞的低着头不敢看黑板,后来还是我主动站起来说:杜老师,你裤子没拉好。杜老师低头看到羞得脸通红,说你们自习,就匆匆忙忙走了,一堂课就泡汤了。
  后来袁圆说我不该那么直接,我说那怎么说,难道说,杜老师,你穿的什么颜色内裤?你怎么不说?
  气得袁圆差点哭了。
  一次是班上为三峡修水电站捐款,我说没钱捐,袁圆说不行,必须为国家做贡献,于是我捐了五毛,还叫她必须登记,不准贪污。
  因此她简直是对我深恶痛绝,这不,又叫捐款了,她刚说完,就看看我,估计是怕我又捣蛋。
 但这次,我没说什么。我主动捐了十元。十元够我吃两天了。
  因为这次是给我同寝室的冯生捐款。说实话,我不喜欢冯生,他蒜头鼻子,阔嘴,满脸青春痘,老是喜欢满口数学题什么的,还和杜海他们打的火热,在李老师们面前纯粹一积极分子。
  我讨厌他的主要还不是这些,就是每次他老父亲来看他,他总是没什么好脸色,好象看见的不是他父亲,是要饭的乞丐。
  我这人最恨不孝顺父母的人,但是我却不知道,我这样胡混却是最大的不孝敬啊!
  因为据说他爸爸为了他读书,从乡下跑到县城当背篼,所以每次来给他送钱的时候,看着都是那么苍老,那么龌龊,但我想,他是可怜可敬的,为了儿子,从不在学校吃饭,每次看着他落寞而去的背影,我总是很黯然。
  但冯生他父亲却死了,在夜里被车悄悄撞死了。
  于是班上提倡为他捐款,虽然我讨厌冯生,但我尊敬他父亲,所以我咬咬牙齿,捐了十元。
  念名单时,袁圆,杜海几个县城的居然分别捐了一百。有钱真的不一样,可以随便发善心,我想,要是我有了很多钱,先给满大街的背篼一人一百,还有那些人力三论车。
  我知道我不是表示自己什么,的确有次,我因为行李多了,坐了个人力三论从车站到学校来,但遇到很长一段陡坡,看到他那奋力扭曲的背部,我主动下了车,我想,×××这人力三论纯粹就是剥削阶级,寄生虫的体现,他们总是让我想起骆驼详子在风雨中的形象。
  后来我回县城时,人力三轮终于被取缔了,满大街是出租车长安夏利什么的,我还想,取缔了对那些人力三论是解脱还是陷入更加的贫穷呢?我不知道。
  我想的头疼也没明白,就好象我随时在成都想到那些夜晚摆地摊烧烤摊一样,那是他们的生计,可毕竟不卫生,对城市带来污染,但抓了之后,他们如何在这繁华的钢筋城市里讨生活?
  但我毕竟是没有很多钱的,虽然我想救济很多人。
  今天在赵美表姐家遇见三姨夫了。他跟我说了件事,气死我了。
  三姨夫以前和我说话总是很严肃的,但今天他是笑眯眯的。可我还是差点给气吐血了。
  我星期天偶尔还是去表姐家的,毕竟在县城我就这一个亲戚。有时还帮唐建表姐夫送送电报什么的,但有次发生了件事我就去的少了。
  那次,我帮唐建送封电报,收电报人是我们学校的赵副校长。当时送电报表姐夫说了,都要收一块急件费。可当我送到赵副校长家时,他先看了电报却不给那一块钱。
  他说,这是不该收费的。我说规定要交的。他却说那你收回去吧。×××,都已经看了的电报,还有什么用?我真的没想到。
  说来这个赵副校长,在我们学校还是比较出名的,他写过一本书出版了的,叫什么(谈中学生什么是美),学校要求我们必须每人买一本。当时看了我还对他印象挺好的,讲的尽是大道理,就象个慈祥的老人教诲。
  但这次我简直觉得他是个无赖了。最后还是他夫人给了一块钱。回去跟表姐夫说起,表姐夫还说我没经验,应该先收钱后给他看内容的。所以后来我去的就少了。
  但三姨夫下来时,跟我单独谈了个事。三姨夫笑容满面的,我还不习惯。因为小时候,三姨夫有次来我家吃饭,那时我还小,闹着非要上桌子吃。在我们这里农村,有客人时,我们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子的,代表有家教。
  三姨夫就装着生气吓唬我说,小孩子不去灶台后面吃,上什么桌子?没礼貌!三姨夫也是老师,还是学校的教导主任,小孩子天生怕老师,从那以后,只要三姨夫来,我都不给他说话,也不上桌子。
  但今天三姨夫也许是想我已经大了,说话和气多了。他说,听表姐说,她放在卧室的收钱箱里丢钱了。因为只有我和二表哥赵光能进他们卧室,意思是说他们怀疑是我偷的。
  我当时还是比较冷静的,问丢了多少,三姨夫说好象是二十几块。我二话不说,掏出二十交给三姨夫,转身就走了。走过表姐的服装摊,她和那个小保姆正在向顾客推销衣服,说的唾沫直飞。
  表姐的性格很急,属于那种刀子嘴的女人,天生是做生意的,现在服装摊也大了,还请了个农村小姑娘做保姆,杨光表哥都只好住学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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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3:31 |只看该作者
九  
  这件事直到我高中毕业才真相大白。是三姨告诉我的,据说当时表姐正在客人试衣服,忽然从试衣镜里发现那个农村小保姆正将一张百元大钞揣进裤兜里。
  于是小保姆被辞退,我的冤情得以昭雪。我却想的更多,如果没这么巧被发现呢,我是否一辈子要被冤枉呢?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如此脆弱么?甚至亲戚,甚至朋友,甚至恋人?彭雪儿也许在开始一直信任我,那么我又做了什么呢?
  想归想,我终究是不去她家了,包括后来我在县城如丧家犬一样不敢回家时,我也没去过她家,甚至电话。直到前段时间听说三姨夫病重,我才主动打了几个电话,可惜工作太忙,又相隔千里,只能这样了。  
  不管我情愿不情愿,高考终是来了。
  填自愿表时,我还笑着自嘲,初中毕业,我是一心只填了县一中,可到现在,我却是看着这么多学校不知道填什么。成绩好的同学有填北大的,川大,清华的,成绩中等的,就研究在最后填个中专什么的,说是保险。
  有关系的开始四处找关系,因为据说我们学校有个高考答题团,由各科精英老师组成,所以学校这几年比县二中的升学率,那简直是有天壤之别的。
  当然必须有铁硬的关系,或者就是钱多的吓人。我二者都不是,看来只能是随便填几个学校,听天由命了。所谓的黑色七月我怕是要经历了。
  高考分数出来了。我名落孙山。
  肖波跟我说,他老爸找了关系,铁定是泸洲警校了,据他说,他还不怎么满意。我苦笑了一下说,兄弟,知足吧你。
  正说着,张连过来送了我一本书,诗集,北京某出版社出版的,还是一文坛名人题序。但得自己卖几百本,于是他就给全班每人送了本。
  我知道,他不缺钱,只是想圆一个文学梦,因为据孙胖子透露,张连他的局长父亲提了包钱,到北京某大学去给张连活动了。
  朱琼来握手了,她眼里有了泪花,我想我是还了她个人情了。
  朱琼高二就喜欢上了个人,写了无数情书,但终究是单恋,为此,某夜,她痛苦之下,猛灌了瓶白酒,差点醉死。
  最后还是我去找那小子安慰她,不知是感动还是游戏,二人终是成双成对了,至于以后,我可没闲心问了。
  冯生也来告别。我淡淡一笑。据说后来他上了某中专,他那可怜的老父亲终究可以微笑在天堂了。
  
  一片告别声,几家欢乐几家愁。我却无颜江东父老了。记得刚高考完,我在寝室里立刻将书烧了,陪伴我的老爸急了,他长长叹息一声,春种秋收呵!
  
 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读书了,因为丑陋的面子观点,我是决计不会复读的,可我该何去何从呢?
  那些年,学潮动乱,海湾战争,读书不如打工论,港台黑帮火拼片,影响了多少我这样不认真读书,不能拒绝诱惑的青年?
  家里再也没有欢笑,父亲的叹息,母亲的责怪,亲友的惋惜,都如潮水般涌来。
  我想我得逃亡了。反正家里还有弟弟读书,父亲为学费,精打细算,看着他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,可那份焦急,那种辛酸,让我想,就算我不孝了,我走了家里总该轻松些了吧。
  不是说南方可以挣钱吗?舅舅家的表哥初中都没毕业,不是在深圳混的挺好的么?我怎么就不可以出去闯荡呢?
  深圳要边境证,我去广州不也可以么?不是说广州随便找钱吗?至于逃亡资金,就复读费吧。
 当老爸老妈站在苏万家的公路上,看着我坐车再次远去时,我贴着车窗,冰冷的泪水顺着咬紧的腮帮滚滚而下。
  我可怜的父母啊,请原谅不孝儿了,这一去,不知我是生还是死,我知道你们会心如刀割,牵挂儿子,求你们别找我好吗?求你们别因为我这样的孽子伤了身体好吗?
  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与你们再相见,爸爸,娘,我在这里给你们跪下了,对不起,我是混球,我让你们再也没有在亲友面前,因为我的优秀而骄傲,我再也不能爬在爸你的肩上了,我再也不能为娘梳那渐生的白发了。弟弟啊,哥哥再也不能教你写字了,我再也不能和你争谁睡床外床里了,哥哥没给你做好榜样啊。
  使劲擦擦泪水,让我再一次看看这山,这水吧,让我再多看一眼我那苦命的父母吧,看看我那可爱的弟弟吧,让我再一次忏悔自己吧。。。
  
  2004年我学会在天涯乱七八糟的写些文字时,有篇(广州,没有黎明)就是写这段流浪生活,我怎么也写不完。
  因为那段时间让我懂得了在被窝里悄悄痛哭,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弱肉强食,让我懂得了如何欺骗。它让我看到了中国最黑暗的夜晚,让我在被打断鼻梁骨,懂得了如何去报复,懂得了这世界上那些残存的善良是多么的珍贵,懂得了流浪的孩子是多么渴望家的温暖,让我懂得了最繁华的下面是如何的卑俗。。。
  到了县城,我把学校的东西寄存在苏老师家里。苏老师教语文的,说话细声细气的,是从我以前的镇中学调进县一中的,因此和父亲认识。
  去车站买了一个背包,带了几件短袖衣服,买了张去潮洲的车票,我开始了独身南下的旅程。我不知道我的命运将如何,我只记住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那句话,我相信他说的我在28岁会走运,我想既然如此,我最少不会死吧。
  上车之前,我还买了把匕首,因为我想如果有谁欺负我,我就是血溅当场也不会低头的。
  包里带着老爸送我的一支钢笔,手腕上带着我母亲送我的一只手表,我想,看见这些,我思念他们的心情有物所寄吧。
  虽然后来我在(广州,没有黎明)里有些虚构的成分,但主要情节还是属实的。虽然不堪回首,我还是努力把它们记下来。
  
  我们县城并没有火车,而我又是第一次出这么远门,因此我只能坐汽车,反正能到广州就行。我想最少我可以找份工作,不管是什么工作。就是给人洗碗刷盘子我也做。
  当时去广州方向的人特多,汽车为了装很多人,没有卧铺,座位之间空隙很小,勉强放得下脚。
  据说车要走五天,长途旅行,作为没接触过女性的男人来说,我还是希望我身边有个女性。运气还不错,我的左边就是个女生。和我后来在小说描述的一样,她描着浓眉,红唇,胭脂粉很重。她左边也是个女孩子,看起来很小,还没脱离稚气的样子。
  
  车是下午开始出发的。车里的人开始还有些说话的,后来天渐渐黑了,大家开始晕晕欲睡,我也没和任何人说话,包括当晚司机停车将我们放在一个路边的饭馆。
  第二天,身边的女子才和我搭话的。她说她叫阿春,回来探亲的,这次回潮洲继续上班,身旁的那小女孩刚小学毕业,家里央求她带她去打工挣钱的。
  我右边的青春豆说他叫张强。我一直记得这名字,因为他说他是刚刚高中毕业,是去潮洲找工作的,她妹妹在那边一个厂里。
  他们问我去哪里?我当时说我是去广州,有朋友在那边的。其实我撒谎的原因是不想说任何话,或者觉得这样说胆子要大些。
  车一直就这样行驶着,上车就睡,停车就下来吃饭,偶尔也有其他长途车同时停在那里吃饭,司机都是单独一个房间,饭馆虽然有好几个排在一起,但都是那种特别脏特别破烂的,乘客是没有选择余地的,最干净的也就是买方便面吃,当然价格都是比较贵的,有经验的都带着水果什么的。
  第一个晚上,阿春就东摇西晃的,我本就没睡意。一直看着车窗外,偶尔对面来车,灯明晃晃的,我努力睁着眼睛,与其对视,试图找寻一个事情来做,因为我实在太想家了,过去的种种全都到了脑海里,什么彭雪儿,什么学校寝室,父亲母亲,弟弟,苏琴,刘眉,李铁等等,所有的人事一起泛起来。
  还有悔恨,惭愧,对未来的渺茫,都让我禁不住欲哭,但我不能流泪,我只能看着窗外,听着车轮胎忽忽的沙沙声,直到阿春将头靠在了我肩膀上。
  我很紧张,到底是摆脱她还是不动呢?我不知道,也许我天生就是禁不住诱惑的人,反正我是一直没动,直到最后我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。
  但不久我就被惊醒了,因为我感觉到了阿春伏在了我膝盖上,抱着我腿。她还动了动,试图在找寻一种最佳的依靠姿势。
  我悄悄看了周围,那小女孩子,青春豆仰躺在椅背上,包括其他人都似乎在睡觉。
  我不敢动,也没有伸手,我就这样孤单的坐在那里,僵硬而不知所措。我还掏出烟来,很小心的抽了一支。
  第二天,我看见阿春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。很默契或者说让我感到与别人对我不一样。
  多年后,我分析这段经历,我一直在想,也许阿春也只是太寂寞了,她也只想找个依靠,我恰好在她身边。或者是另外的原因,那就是当时满车看起来都那么大包小包的,我穿着白色短袖,看起来明显就一学生模样。她也许是好奇,感到我清纯,所以想靠在我身上,甚至想诱惑我,或者说占有我也说不准。
 我不知道我是有点期待还是有点负罪感,反正夜晚还是来了。
  正如我在(广州,没有黎明)里描写的一样,阿春没再伏在我膝盖了,但在半夜,我迷迷糊糊的正做了个梦,梦见彭雪儿漂漂渺渺的站在我面前,好象在流泪,好象在拥抱着我,然后我就突然醒了。
  于是,我就发现阿春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。她握住了我最敏感的地方。并且在微微上下滑动。
  说实话,我当时心跳突然就加快了,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生气还是接受?但在我的意识形态里,我猜测阿春就是那种我们平时所鄙视的广州小姐,也就是容易被唾弃的鸡。
  但我毕竟是没经历过风花雪月的小男生,虽然我和肖波他们偷偷去看了好几回黄色录象,看的心猿意马的,但毕竟我还是没胆量,或者说我还没坏到要去强奸谁的地步。
  记得当时在学校,听到这方面的事也够多的了。
  我们学校后面山上有个革命烈士纪念馆,平时县城社会上,或者学校要打架时,都喜欢到那山上去,据说好摆战场,坝子很宽广,这样也许很有气势。平时谈恋爱的也喜欢去那里,因为有很多小树林,我曾经在星期天去山上玩过,树丛里到处是白色一团团的卫生纸,让我恶心却又想入菲菲。
  但后来出了两件事,晚上去那里谈恋爱的人就少了,联防队也开始在夜晚查山了,晃着大电筒说是抓卖淫嫖娼。
  先是,两个学生,一男一女半夜到山上幽会,结果遇到几个流氓,把那男的给狠揍了顿,然后叫那男生走后,就把那女生给轮奸了。当时我听说后还对那男生很鄙视,这也配叫男人?
  没过多久,几个警察忽然到学校抓了好几个男生,后来据说是因为他们某个深夜酒醉之后,瞅见一发廊老板都不在,就关上门,把守发廊的农村小妹给轮奸了。终于东窗事发。
  虽然我学会时不时自慰了,但我还是鄙视这样的事情的,因为我父亲说过,今后不管你进入社会后怎样混,第一不准在身上纹身,看着就不是好人。第二不准犯法,否则不如去自杀。
 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,身下一种异样的快意隐隐传来。紧张,渴望,肮脏,卑鄙,这些词语都浮上心头。
  由于座位之间特狭窄,车内黑暗,所以阿春的动作就显得悄无声息,象幽灵一样,攒住了我最敏感的神经,让我呼吸更加急促。
  我忽然想看看她的表情,因为我的脸庞已经发烫。轻轻转过头,在细微的亮色里,我看见她伏在前面的椅背上,这样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,也看不见她的手在我的身上动作。
  但我还是能回忆起她那浓浓的眼影,红红的唇,庸俗的脂粉感,我忽然就有些烦了,我一直喜欢自然美,平时最讨厌的也就是这样没品位的化妆,尤其是我就认为她是小姐。我想就是我再不行,我也不会被这样的女子玷污了我吧。
  
  我终于长吐了口气,坐直了身体,我悄悄地拉出她的手,然后默默拉起裤子拉练。点了支烟,试图从那种勾魂的诱惑中平静下来。
  
  第二天天亮了,我就不再敢看阿春了,她倒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,照样隔着我和青春豆谈笑风生,我有些烦了,就和张强换了位置,看他那一脸青春豆,我想这才是一对适合的贱男女。
  傍晚在小饭馆吃饭时,他们就在一起吃饭了,我看见那苍蝇乱飞,怎么也没有胃口,他们倒果然在一起吃饭去了,阿春居然还打招呼叫我一起吃,我摇摇头走开了。
  看着那几个轮班换着开车的司机,坐在里间,狼吞虎咽的,我忽然一阵悲哀,听乘客议论,这些司机负责把旅客放下让饭馆做生意,然后自己吃好的免费,还有烟,小费什么的。世道如此而已,我想。
  然后就发生了一个事,一个旅客估计也是单身出来,没人帮忙,因为问东西价格后,觉得太贵没买,被店老板几个人用板凳把头给砸破了,这鸟不拉屎的地方,警察是没有的,那时更没手机什么的,所以也就白打了,幸亏几个同车的拉开了,终归是没闹得比如死人什么的更大后果。
  青春豆张强倒是没再和阿春发生过同类事情,估计是我夜里一直不怎么睡,老抽烟,他们没机会也说不清楚。
  到了湖南还是湖北,我已经记不起了,在修路,单方面放行,堵了接近两天。闲的无聊,我们也就慢慢说些话,那小女孩子倒还有些羞涩,我问她一句答一句,中途她在厕所里换了套黑色裙装,更显得妩媚了。可惜了,我想,阿春带她去潮洲后怕也是做小姐吧。
  熟了些,青春豆话就更多了,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,也是偷偷瞒着家里出来的,不过,他有具体目标,他有个妹妹在潮洲给私人老板做工,据说还住在那老板家里,钱也还挣了些,张强读书一直都是他妹妹给钱做学费的。
  有人做伴总要好些,我也不再拒绝他们的邀请,偶尔一起吃饭了,当然我还是比较大方的,主动给了好几回饭钱,还买了扑克什么的在车上玩,反正我身上还有好几百,就看不惯张强的小里小气的样子。
  
  阿春倒是对我很好,晚上还问我冷不冷?我想不管她怎么庸俗,最少还是关心我的,让我有点温暖的感觉。她问我去广州有朋友没?我也就说了实话,说自己是初次出来找工作,也没什么朋友。她立刻说,那你跟我们一起去潮洲吧,工作还是好找的。
  我很感激,象找到一种依靠一样,所以车到了广州,我就没按原计划下车,而是直接去了潮洲,虽然我是买到广州的,但司机也没查票,运气还不错,我侥幸的想。
  到了广州已是夜晚,汽车从天桥上穿过,到处是灯火灿烂,霓虹闪烁,一派繁华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都市,心里难免有些激动,高楼那么多,我以后是否会在那里找到自己的梦想?
  潮洲至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:吃饭不说吃,说夹蹦!
  阿春说先给我找个住的地方,张强也跟着一起,说是看看不合适再想办法。
  阿春带着我们坐了两个摩托,呼拉拉的七转八转,到了一大片甘蔗地还是柑橘地我也记不清了,估计是潮洲郊区吧,中间很有几个灰白色的棚子,简陋不堪。
  走进去,有俩男人在里面睡觉,阿春进去喊了声,他揉揉惺忪的睡眼,从肮脏的被窝里爬起来,对阿春说回来拉?
  阿春说我是第一次来,先就在这里搭伙睡几天,男人看看我,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,看了我一眼,说,晚上可不准乱跑,这里到处查暂住证,以免抓了没钱取人。
  我看看乱乱窝棚,上下两个架子床,花花的被子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角落里堆放着煤油炉,碗筷什么的,还有很多没洗的衣服。
  阿春接着对我说:她不住这边,过几天她就给我找工作。
 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,但在家里条件还不至于坏到如此,就有些不情愿,想走,于是我给那男人递了支烟,说,谢谢你啊。
  然后鼓了点勇气问张强说,去你那里吧。阿春很是失望的样子,但她还是送我们到了大路上,拦了个摩托。
  临走时,张强拉着阿春抄了个电话,说改天去找她玩,还摸了摸她手,我转过头,看见甘蔗地里似乎有风,灰茫茫一片,窝棚很渺小的样子。
  张强给开摩托的说了地址,普通话带着股川味,听的我想笑,又有些难受。到了下车,看起繁华些了,很多厂房,民居的,张强找了个公用电话,叫她妹妹来接我们。
  我站在一边,看见宽宽的街道,房子很漂亮,雕檐画柱的,很多房子大门上面都写着功德楼什么的名儿。人来人往,偶尔有人看我一眼,冷冷的眼神,似乎我脸上写着外乡人的字迹。
  张强递给我支烟,说妹妹一会就来。我努力挤了点笑容,现在我只有张强了,还有他妹妹了,我想我该感激他们吧,他妹妹是不是个美女,要是就好了,说不定还有点什么告诉发生呢。
  烟抽了好几支,妹妹终于来了,胖胖的身材,面如圆盘,眼睛还挺大,头发卷卷的,不怎么协调,我当场就寒了心,暧昧的故事立刻在我心中夭折。
  她看见我时一楞,张强说:这是我们路上认识的,金雷,他也是来找工作的。金雷,这是我妹妹,张兰兰。
  张兰兰皱皱眉毛,嘟哝了句:都跑来,哪里那么好找工作嘛。
  张兰兰带我们转了无数个小巷子,我方向感历来就比较弱,这下更是摸不到头脑了,我想,这里的房子怎么修的那么密嘛,转来转去不迷路才怪,根本不象我老家,走出房间,就是宽阔绿绿的田野,青山如黛,空气清新,那象这里,纯粹是搞迷宫。
  好不容易到了一门前,张兰兰说到了。推了门,进门时,我看见大门角摆了个小坛子,点了几柱香,已经熄灭,无烟,很落寞的样子。
  这是我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走进真正的潮洲人的家里。
  多年后,我一直对这里印象深刻,当我曾经坐在青山寺庙里和老和尚,喝着绿茶,听着淡淡的古乐,清风徐来,寒意弥漫,空灵如洗时,我就想起那户潮洲人家。
  但我也不会忘记那种冷漠。
  房间有点象电视里北京四合院那样,有宽阔的天井,大门对面估计是堂屋,坐着一个夫人,四五十岁的样子,背后是大大的供桌,各种彩绘的图案,香炉里有香整齐的排插着,烟雾轻轻地无声升起来,老夫人面前是一张暗红的矮桌子,上面有陶瓷的茶壶,茶杯。
  老夫人提起茶壶,漫漫转了一圈,把杯子倒满,然后端起一杯,轻抿了小口,放下,再端起一杯,喝了再放下。
  天井四周有彩色的门帘,张兰兰没有和老夫人打招呼,只顾自地走到右边一间,掀起门帘,把我和张强让进去,进屋时,我看了看老夫人,她没有看我们,只是再一次提起了茶壶。
  放下背包,张兰兰说,带衣服没?哥哥,我们先去买点衣服,再回来洗澡吃饭。
  张强问我要去么?我点点头,不去我能做什么呢?张兰兰这个房间很小,就床,一张小桌子,上面是些女儿家用东西,一块缺角的镜子里,映出我有些憔悴的面容,我眨了眨眼,镜子里的我也眨了眨眼。我想明天我还会不会在这里呢?
  到了一条闹哄哄的街道,街道两旁到处是地摊,几个妇女大声对我们吆喝着,估计也是外乡人,因为我听得懂吆喝的内容,偶尔夹杂着些潮洲人的语言,象吵架一样,听不明白。
  张兰兰给张强选了两件衬衣,一条裤子,我看看自己身上白色短袖很脏了,也挑了件衬衣。20块一件,很便宜,衬衣质量还不错,夹着暗色的条纹,我想要是在县城我表姐那里,得要50块才行。
  又转了转,张强买了副眼镜,张兰兰还打了个电话,这才带着我们回到那户潮洲人家。
  张强先洗完澡,我还在狠劲搓着腰上汗,张兰兰就在外面喊:快点吃饭了。
  桌子上摆了稀饭,有些凉,还有菜,但我吃起来很无味,没辣椒,腥味很重,张兰兰说这边都不吃辣椒的。张强问怎么老板他们不吃饭呢?张兰兰回答说:这里吃饭都是各吃各的,吃完,把碗筷各自洗了,剩下的菜饭放在桌上就行了。
  你们今晚去住塑料鞋厂。明天再找工作。张兰兰说,她好象对我很大意见一样,我知道她的意思,似乎觉得我是个负担,我没做声,毕竟现在只有她能帮我。
  
  张兰兰骑了自行车,张强也骑车带着我,东转西转的,到了一片厂房里,厂后面也是一大片窝棚,门外堆满了很多白色料,还有些未成型的拖鞋,很薄。
  张兰兰说这里生产一次性塑料拖鞋,专门供应到宾馆酒店的。
 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次性的拖鞋,当很多年后,我无数次住在大酒店,穿着这样的拖鞋在房间走来走去,我感慨万千,有谁知道我曾经住在生产这种拖鞋的厂里,心惊肉跳连门都不敢出。
  进了窝棚,几个光着膀子的男子站了起来,看来是张兰兰的老乡,都热情和张强打着招呼。
  仍然是架子床,凌乱的被盖卷,到处是拖鞋,床上散着扑克,还有些饭票零钱,看来是在赌点小钱。我一下想起以前在学校,丁路他们经常躲在寝室里诈金花,张君经常连饭票都输掉,四处蹭饭吃。
  我想无论多么贫穷,赌博总是因为孤独无聊而生啊。
  没有人理我,我站在那里也没说话。我就象个被遗弃的孩子,直到张强他们都坐了下来,才有人问起我,这是谁呢?
  张兰兰抢着说,还不是哥哥,他在车上认识的,说也是来找工作的。今晚会不会查暂住证啊。
  我脸烫了下,没接话头,浅薄现实的女人,你哥不还不是没暂住证,又怎么只抓我?看来这里不是我久留之地了。
  我点了支烟,听他们说着闲话,好象是张兰兰已经和这里打过招呼,张强到这里就可以去上班的。我想是没有人管我的,但我又怎么可能受这样的歧视。
  我忽地站起来,堆满了笑容,给每个人递了烟,县城买的烟早抽完了,最近我烟瘾是愈加大了,这还是在湖南境内买的白沙烟,五块一包呢。
  然后笑着对张强说,你看,我也来给大家添麻烦了,要不,今晚我请大家吃个饭吧。
  这下气氛活跃了,七嘴八舌的,最后一大个要不去吃大肥肉,反正很久没吃肉了,我说随你们吧,我也不怎么熟悉。
  后来当我身无分文的时候,我才知道在外地打工请客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,但我当时也许就只是为了让张兰兰看看,我是不需要谁的怜悯的。
  我心理已经做了决定,外面天色已晚,今夜只好在这混一晚上了,明天就去广州。但我走要走的豪爽,走得扬眉吐气,钱嘛,是个什么东西?等我找到工作,不会没钱的吧。
 终于吃完了,那大个还拍着我肩膀说:兄弟,你很义气。有啥事包在我们身上,不就是没暂住证嘛,晚上只要不出去,谁都不敢动你。
  我哈哈笑着,甩了支烟给他,自己点了猛吸了口,心里骂道,我日你妈,还是用钱吭的。
  几爷子就象八辈人没吃过肉一样,吃的满嘴油腥,肥肥的肉连我都皱眉。幸亏张兰兰没参加,先走了,否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文雅点。
  但换个角度想,打工的也的确吃苦,我的心中竟然有些揪世主的自豪,也暂时忘记了对于未来的担忧。
  
  跑到厕所里,我从内裤里掏出2张百元钞票,准备付帐,这还是我在县城买的防盗内裤呢,有拉练,下身历来是敏感地带,不知道那晚阿春又没有发现。
  酒还是要喝的,我酒量历来就不错,张强都醉熏熏的趴在我肩上说:兄弟啊,我也是没办法啊,谁×××愿意来招这份罪啊,一看你就不是做这样工作的人啊,回去吧,我×××是没的救了哦。
  我抽了口烟,阴着脸没做声,妈的,我还不是没揪了。
  花钱买了自尊,买了融洽,好歹他们自己打挤,给我让了个床,被子臭哄哄的,我一直睡不着,睁着眼睛,想家乡,想老爸老妈,要是发现我不见了,该多么担心。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哭,可泪还是下来了,无声的冰凉。
  
  天刚蒙蒙亮,我没洗脸,背起背包,没有人注意我,独自就走出了这片窝棚,随意拦了个摩托,叫他送我到有去广州的车的地方,说好二十块钱。
  摩托发动时,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塑料厂几秒,就几秒,我再也没有回头。我想我是不想回头,也不能回头的了。
  上了广州的汽车,票价40。
  我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,算了算,我有点心慌了,因为我这才对钱的数量产生了兴趣,仔细算了算,我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了。就这点钱,就我一个背包,我将去广州生存啊。
  头有点疼了,我对自己说,干脆不想了,妈的就是当乞丐也不会把我饿死吧。
  汽车站离火车站不远,下了车,我走进火车站广场,天气还不错,有阳光暖洋洋的,人来人往的,无比拥挤,形形色色的服装,各种包裹,叫卖声,喊叫声,呵斥声,嘈杂而热闹,这才是我想象的大城市嘛,这只要有人,我才没有孤独感,我才不会害怕恐慌,但我忽然发现我饿了。
  火车站广场真大,卖东西的人也不少,我朝天桥那边的流花宾馆方向走去,那边小贩特多。
  有黄黄的菠萝,一块一块的,用筷子穿着,放在小小玻璃缸里,小贩还在一边用刀削着,手艺还真不错,绕着那圆圆的东西转了几转,再用刀挖了几挖,就剔掉那黑色的斑点,剩下黄色的那么诱人。
  我咽了咽口水,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菠萝,小贩问我,老板,新鲜的菠萝,要几块?
  老板?第一次有人叫我老板。我指了指那东西,说,多少钱一个?
  一元钱一个,便宜!我掏了钱,递了块过去。
  真好吃,酸酸的,脆脆的,我生怕咬到中间,掉了一快,就顺着竹筷慢慢地,小心的吃着,直到最后连硬硬的菠萝心都吃了。
  可还是饿,再买个。
  好了,问题解决了;我得去找工作了。
  我先到天桥下找了个阴暗角落,换了衣服,然后叉开五指,理了几把头发,再狠劲搓了搓脸,深呼吸了几口气,找工作还是得注意形象不是吗?
  顺着火车站周围,先是去酒店看看吧。流花宾馆太豪华了,门前车来车往的,我实在没那份勇气,算了,找其他宾馆餐厅什么的,我想,做个服务员我应该是没问题的吧。
  第一家我还是有点畏惧,踏上红地毯,迎宾小姐笑咪咪地一弯腰,欢迎光临!我就不好意思开口了,但也只好硬着头皮问:我想找工作,你们这里要人吗?
  小姐一下脸色不对了,上下打量了我一遍,语气比冰还冷,对不起,我们不需要人。
  到最后我脸皮也厚了,这是现实的问题,天色越来越暗,我得找到住的地方吧。
  可不是说不要人,要不就是问我懂懂粤语,我还是比较保守地说:我懂那么一点点,然后就有问我,那说两句试下,我一下就傻眼了。
  我也记不清我跑了火车站附近多少个的酒店餐厅了,总之我脚又酸又疼,直到最后希望一点一点的破灭,就如同夜色一点一点的降临。
  没想到广州白天如此温暖,到傍晚却渐渐冷起来,还淅淅的下起雨来,我摸了件衬衣套在外面,我也没厚衣服了,躲在天桥下,望着无数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起来,999制药,555香烟等等,明晃晃的似乎要照亮整个火车站。
  广场正面的大屏幕开始放起广告,摩托罗拉,随时随地传呼你。人群稀少了些,我抱着肩膀,只感觉到背包给我背部还留了些温暖。
  我想家了,我想听见父母的声音。我想家里那暖暖的热饭,我想那温暖的被窝。。。
  我开始四处找电话。
  我看见火车站广场有很多电话,有人投了硬币进去就可以讲话,我知道了这就是投币电话。
  我摸了摸裤袋,还有两个硬币,我学着旁边人一样,提起话筒,投了一个硬币,拨了镇邮电局的总机。
  因为我们那里别说农村没有电话了,就是镇上各单位,也是摇把子电话,粗粗的电池,黑黑的线,和电影里那些战争片中的电话一样。
  我对镇上邮电所的人说,转乡政府,然后等待,忽然就有个声音甜美地提醒我再投币。我急忙又投了个进去。
  然后有人接了,我刚说了句:请找金主任。那人却很负责地问我是谁。接着提示音响了,直到嘟嘟声,我还站在那里,不甘心放下话筒。爸,我想你啊。
  雨越下越大,我站在电话厅里不能出去,有斜飞的雨丝飘进来,冰冷而细密。如果不是有人来打电话,我不知道我会站到什么时候。
  放下话筒时,我忽然想冲到雨中的想法,雨啊,你淋湿我吧,让我受到应该有的惩罚吧。
  
  天桥下有很多人抱着包裹,有民工,有肮脏的乞丐,看着有的铺开脏兮兮的被盖卷,或者暗黄色的塑料薄膜,就地躺下,我羡慕不已。
  
  我想我还是去转转吧,身上还有些钱,找个最便宜的旅馆先睡一晚上吧,明天继续找工作,我想我一定不会死的,现实就是这样,我必须生存下去。
  然而就是这一转,我第一次受欺骗,也是这一转,我第一次欺骗别人,几乎要了我的命。
  雨丝小了些,我背着包,晃荡在火车站,看着无数的人拧着包来来去去,他们的脸上写着疲倦和迷茫,我知道我的眼神很冷,因为我的心也很冷。
  我看见还有乞丐躺在广场里的阴暗处,我仿佛听见他们的呻吟,几个保安提着黑色的胶棍悠来荡去,时不时大声吼着,驱赶着那些不知所措的人群,偶尔看见一两个武警,立刻上去递烟说话,许多店铺昏黄的灯光下,老板在疲倦地打着哈欠。
  偶尔有慵懒的播音声说哪里的火车又进站了,不一会儿就出站口就有许多人被吐出来,然后许多男的女的,围上去,拉着他们的包,说住店吧,条件各种的好,价格是如何的便宜。或者递上各种地图,小东西,说便宜的很。
  还有无数的小孩,跑去跪在旅客的面前,磕着头乞求,旅客来不及反应,自顾自地走开,小孩子就会跟着,直到吐口水说***。
  候车室外面有一溜的蓬子,无数的人群,抱着或哭闹或沉睡的小孩子,冷漠的看着来去的陌生人,直到听见广场上的时钟开始敲响。
  我想我又饿了,走到广场的旁边,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几个包子,冒着热气,那么诱惑着我的胃。
  但我还是感到冷,因为我的短袖已经不足够挡住风雨。我想我该找个住的地方,我渴望有个温暖的被盖蒙住我的眼睛,让我安心想想家,想想父母小弟,如果不收太多的钱,我甚至希望有些热水,让我泡泡脚。
  我开始四处张望,就如同一个流浪歌手张望着未来,直到一个丰满的女人站在我的面前,手中拿着一张白色的纸张。
  靓仔,住店吗?我清晰地看见她的眼里含着温暖的笑意,她的外套那么厚,红唇微微蠕动,如同一根诱人的香肠。
  停下脚步,我没做声,许是看到我的犹豫,她立刻拉住我的胳臂,说,我们那里条件可好了,电视空调,沙发席梦思,热水地毯什么都有,包准你满意,睡得舒舒服服的。
  我有点动心,接过她那白色的价格单,上面有红色的字迹:解放军总后勤广州宾馆。还有各种房间价格和设施。
  解放军啊,多么可靠的名字,她接着说:我们是解放军总后勤的,安全正规,住吧,我指着一个20元的房间价格问,这种房间现在去会有吗?她立刻喜悦地说:当然还有。
  我想了想再问,有多远呢?
  不远,她回答,还有车包接送,走吧,靓仔。我知道靓仔是说我帅呢。呵呵,这女人。
  女人走在前面,我能清晰地看见她丰满的腰椎在欣喜的摇摆,她不时回头看我一眼,笑意盈盈。
  广州火车站那时有两个广场,她带着我,走到估计是东广场,停车场里有很多车,她七转八拐,走到一个绿色面包车前,拉开门。
  车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里面,看那风尘仆仆的表情,我知道他们也是去住宿的,这时,不光是解放军总后勤了,还有这些人和我一样,让我更有些塌实的感觉了,我想就是欺骗或者怎么样,这么多人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,何况我也没什么钱了。
  那女人说,先送你们回去住宿休息,我们还要继续去上班,别担心,明天有车送你们到车站的,况且也不远的。啊?
  说完,又和司机说笑了几句,好象是在说她拉到客又添了提成什么的,那司机还说她屁股是愈加丰满了。
  我想这也是种职业,只要能够生存何尝不好呢?
  
  车行走在广州的街道上,所有人都沉默无语,但我知道他们也许和我一样,还是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迷惑,但他们又是和我不一样的,因为我还在为明天找工作而发愁,而他们也许最少有个去的目标,哪怕是拣垃圾为生呢。
  
  当车开始行走,我还透过车窗看了看广场,声音已经很小了,夜渐渐深了,人群越来越少了,广场那边有大群的人结着队向一个方向走去,我似乎还听见呵斥声,还有小孩的哭闹声,就象一条逃难的河流,逐渐远离我的视野。我想他们也在流浪。
  看来那女人是运用了缩小的方式,因为车走了很久,直到我看见街道两旁的霓红越来越少了。
  就在车里人开始有点焦躁开始喧哗的时候,车终于停了,司机说到了。
    大门前在装修,我到处瞅,还是没找到什么解放军总后勤字眼或标牌,我想这女人怕是欺骗我了,倒是有个什么招待所牌子挂在阴暗处,我想这女人怕是欺骗我们了。
  还没动步,司机说:去写号住宿了!然后轰的一声走了,技术倒还不错,调个头也是那么迅速而灵敏。
  怎么办?所有人一样的神态,来之则安之吧,钱在我身,还怕明抢不成,大不了欺骗点,只要能住就行,明天不是还可以接送么?
  
  很高的台子,很冷的表情。但并妨碍我们登记时清醒,因为我们都被告知说,20元的已经住满了,只有每人70的,还是四人间。
  怎么办?我想无非是多收点住宿费罢了,大家七嘴八舌的,最后还是没有结局的结果,住吧。
  
  交了钱,进了房间,陈旧的设施,热水是没有的了,跑去找接待台,人都不见了,只有俩保安牛一样壮,虎视眈眈的。夜却深了,睡吧。明天各自有事,只要有车送也好。
  窗外虽然没有喧哗,但却时不时有装修的电锯声刺穿夜的静谧,让我的心生生着疼,烦躁不已。我想蒙上头,可被子又臭哄哄的,没办法,努力闭上眼,让我的思想回到我的家,回到父母的身边,虽然凄凉心伤但却温暖。
  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才迷迷糊糊睡过去,直到忽然醒来,猛地一睁眼,窗外一片亮色。同时发现自己满面是泪。
  同房的人早走了,幸亏我穿着衣服的,还把背包放在枕头上脑袋压着。我知道江湖险恶的。
  匆匆跑下楼,只有俩保安还在,高高的接待台后早已没有人了,我想他们都是上夜班才有客吧。
  问保安大哥,怎么没车送,保安冷漠地看着我,就象看见一个幼稚的孩子问一个可笑的问题。他说:我们这里只接不送的!那傲慢的神态好象他是老板。
  其实我也根本不知道我去哪里了?我身上还有17块了。我甚至还想起高中时听过的那首郑智化的歌:星星点灯。
  我不知道我怎么办了?我想我会死吗?不,我不能死,我来这里不就是来找工作挣钱的吗?我不能回去的,我既然走了又怎么面对老爸老妈那伤心的表情,我想我也不能向他们求救的,因为我不忍心听见他们那焦急的表情,我想我一定自己挣钱回去,况且现在也来不及了。
  
  这里是什么地方?我不知道,我想我要是死了怎么办?我要去火车站,那里最少还有那么多的人群,我不会轻易死掉的,没车我可以走路去,还可以边走边找工作,现在先解决吃住问题才是大事。
  
  顺便挑了条大街,我开始慢慢走,边走边鼓起勇气进那些看起来不怎么豪华,让我有点信心的餐饮甚至旅馆询问是否可以做事?一次又一次的失望,中途我饿了,买了三个包子吃了,第一个吃的特别快,第二个我慢慢吃了,我想只剩一个了,第三个我是吃了半留了半,直到天黑我才饿极了时才三下两下吞了的。
  天就要黑了,路过一条河边,还有个老人牵着狗在溜达,我就想起我那条短尾黑狗。那老人就让我想起我的奶奶。可惜我奶奶却在我高一时就生病去世了。
  我想我奶奶了,我记得小时候她叫我车来时要走路边,不要和别人打架,她给躺在膝头的我讲故事,每到星期天,我都会跑去爬那些树,折一些干枯的树支,然后和弟弟抱着去奶奶那里,让她做柴火,当然奶奶会从她柜子里给我们糖吃,白糖就会用纸叠成三角形包着,让我们用舌头舔着慢慢吃,然后再给我们擦去嘴上的碎粒。
  我爱我奶奶,去县城上高中时,奶奶已经生病不能言语了,我在床前拉着她的手,老爸说,娘啊娘,雷雷上高中了啊。奶奶费力的点着头,我看见她眼里的泪花和欣慰,我哭了。
  暑假,我还给奶奶买了一大包白糖,我想给奶奶兑着开水喝,但刚下车,苏万就说:你奶奶死了。我说:你混蛋。你肯定是骗我,我不相信,要是骗我,我一定杀了你!
  但我知道他不会骗我,因为他叫我奶奶做姑姑,我没回家,直接到了爷爷坟前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那里,也许我想奶奶死了会葬在那里的。
  一座新坟就在那里,纸花圈还是新的,只是有些地方破了,在风中簌簌的响。我当场就跪了下去,我的头真的很晕,天地好象在转,我知道这就是我奶奶的坟了。是我第一次明白我曾经那么亲近慈祥的亲人死了,成为一堆土。
 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,反正我老爸老妈都来了,还挂了圈鞭炮,很长,老爸递给我火柴,我亲自点燃了,手抖的厉害,我的泪就下来,我没闹,只是跪在那里对老爸说:我恨你们。
  我说这句话是因为我不知道老爸在奶奶去世时,为什么不叫我回来?我还写了首长长的诗,就在弟弟的作业本的后面,7页纸,我想那不是诗,是我想念我奶奶的呓语,我现在还记得有两句:青青竹叶风中诉,冷冷双泪刀割心。
  直到后来我妈说,老爸是怕影响我学习才没叫我回来的。我才原谅了他的,但我是对不起奶奶了,因为我现在在这里,没钱没工作,不知道何去何从?
  天已经黑了,很多灯亮了,我想它们虽然或亮或黄都不属于我,只有家乡那盏灯才属于我。
  记得刚用电时,弟弟雀跃欢呼,我却很冷静,因为我知道那是爱迪生发明的,我爱看书,什么书都看,我喜欢书,它让我知道电是怎么来的。但那时电却老是停。
  所以有次停电,我们正在吃饭,恰好家里又没煤油了,我妈就用一大把干枯的竹条点燃放在灶头,就着火光,我们吃了饭,我还对妈妈说,等我长大了有了钱,我一定买个发电机。我妈欣慰的笑了,笑容在火光的时隐时现中那么美。
  我知道有这样的发电机的,因为那时乡下放电影都有的。突突的声音,虽然电灯没有以前的用汽的灯亮,但比用玻璃罩着马灯亮。每次乡里放电影,我们大人小孩都要去看的。
  要是别的队里放了,我们小孩子就会饭也不吃跑去的,占个好位置,看的有滋有味的,回家时,各种电筒,或者没有电筒,就用谷草扎成一把点燃,然后晃着回家,就好象一条又一条亮的河流向各处流去。
  回家的路上,自然又会讨论的,什么刘三姐是那么的美,地主是那么可恨。我最喜欢的还是闪闪的红星,可惜那颗手榴弹没响,否则肯定炸死坏蛋的。
  我还哼着那首歌:小小竹排江中游,巍巍青山两岸走。直到回家老妈起来开门骂我小夜游神。
  但现在我忽然想听见老妈骂我了,骂的无论多么厉害我也喜欢。因为天黑了,我却还在这陌生而繁华的广州流浪,不知道明天如何,不知道今夜去那里入睡?
  天完全黑了,我不知道我已经走到哪里了,问吧,不是说路在嘴上么?
  选了个比较面善的妇女,我鼓足勇气问姐姐火车站还有好远。她说还远的很,坐车都要半个小时,我心冷却如冰。
  怎么办?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,一辆脏兮兮的摩托停在我身边,戴个鸭舌帽,特务一样问,小弟走不?
  去火车站好多钱?不贵,30块!贵了,我摇摇头,继续慢走,摩托跟来,那20?不,我知道我口袋还有最后10块了,不管怎么说,先去火车站再说。
  没法少了,小弟,那边抓的凶,我们都不敢下天桥的,我也是今天一直没生意,去就18块,否则你找不到比我更便宜的车了。
  我看看他,他汗兮兮的脸颊,黝黑的样子,走吧,妈的,昨晚那女的不骗我,我就会节约几十块呢?看他那样子,估计也是没生意,车都破烂不堪,走就走,我×××也骗一回,不是不敢下天桥吗?哈哈,到了那里我就溜!
  车抖的凶,风吹在脸上很冷,我把头藏在那汉子背后,暗暗捏了捏包里的匕首,妈的,反正是要钱没有,烂命有一条。
  谁知道到了半路上,他那破车熄火了,再也弄不动了,他说:小弟商量,你给我十块,我走不了哦。
  那不行,我看看四周说,还在高架桥上,我更不知道方位了。反正我也没想给钱。给了他十块我恐怕只有跳桥自杀了。
  他好话哀求了我一箩筐,我硬着头皮不答应,最后他无奈,等了半天,终于又拦了两摩托,他们说了几句,意思是说我现在给他8,然后另外那两摩托送我去火车站,然后再付十块。
  我就是想答应也是不可能的。反正是你拉我的就送我到火车站,至于钱到了我才会给,鬼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我的。那汉子无法,只好求另外的摩托给了他8块,说是已经和我讲好了价钱,到了我再一起给他。
  我冷冷看着他们掏钱,商量,还特别注意了下最后那个开摩托的。妈的,五大三粗的,一副打手摸样。完了,我心开始打鼓,我想今晚怕是在劫难逃了。
  坐在换了摩托上,速度似乎比刚才更快,我悄悄把匕首抽出来放在裤兜里,是生是死只有硬着头皮等待了,反正是没法回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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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5:36 |只看该作者
随着一声『恭喜发财』,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!
你在恍惚中看见了5两黄金。

十    
  人到了亡命的时候,真的跑的很快,我忽然想大笑,但风的速度抑制了我的唇。
  摩托车刚到高架桥停下,我还问了句:真的不敢下去了?那伙计说:真的不能下去,站里抓的凶!
  我哦了下,拽紧背包带,忽地开始顺着高架桥向火车站的广场奔跑起来。我没有回头,我知道我不能回头,因为我只看到火车站的人群游来荡去,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安全,我并不敢肯定开摩托的司机会不会追来,但我必须抓紧时间混入人群,否则我可能会被打个半死!
  奔跑的同时,我还没忘记腾出一只手伸进裤袋,握紧跳动的匕首,我根本不知道我敢不敢用它,但我想有它心理要塌实的多。
  我终于跑进了广场,我终于进了拥挤的人群,全然不顾别人看我奇怪的眼神,我想我暂时安全了,因为当我终于敢回头时,才发现没有人追我,没有摩托车,也没有哪个开摩托车的人!
  找了个黑暗的角落,我蹲了下来,胃疼的厉害,我想今晚我是再没有床睡了,哪怕是潮湿的。
  我还有十块钱,我想买点吃的,但我得核计一下,什么最便宜又最能解决讥饿问题。包子?不,馒头应该大的多,还便宜,这叫经济实惠吧。
  多年以后,当我不再为生活发愁时,我每到一个地方出差吃饭时,总是有这样的思考阴影,那就是吃什么最实惠?虽然我到最后还是挑剔地吃东西,但我并不能忘记那个夜晚的这样时刻。
  馒头吃了,钱愈加少了,我把最后的钱藏在防盗内裤里,我想这几块是无论如何不能用的了,哪怕我明天饿一整天,因为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。
  的确,接下来,我第一次被偷了,然后开始认识了个难友,一起睡了大街。我想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时,我会痛哭的,但我们肯定是不会见面的,所以我没有再哭。
  保安开始赶人了,提着喇叭猖狂地吼,站内不准逗留,全部去客车站,每人五元,安全又温暖。快走,快走!
  一个保安顺手推了我一掌,晃什么晃,有票没?没有就快走!客车站去!我踉跄了下,低下头,默默顺着人群朝客车站方向去,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。
  人流如同逃难,沉默而凝滞。偶尔有人低声问:五块就可以住啊,还是便宜啊。有人回答,会不会骗我们的哦。我没有钱,所以我得溜走。
  走过一个小巷钱,趁保安转身之际,我急速溜进巷子里。巷子里好多夜市地摊,卖衣服,卖首饰,卖各种小玩意,我慢慢逛但不问,因为我记得出门不能随便问,否则说不定会遇到麻烦的。
  路边有各种花色的馒头,我咽了咽口水,没敢看摊主一眼,转身而去。广场还有保安在清理剩余人群,我避开他们的视线,穿过马路,顺着高架桥走上去。
  车不停来去,灯光明亮刺眼,我冷冷地看着它们,直到我走到了桥中央。桥下的人群变的小了,透过铁栅栏,能看见狠多人蜷缩在里面,那都是有票的,我想他们也许很快就可以回到家乡了吧,这里是否让他们挣了很多钱,或是让他们尝尽了辛酸呢?
  一阵风吹过来,我的视线从火车站广场收回来,直到桥下,桥下的灯已经熄灭了,只有芭蕉树默默地站立在那里,有些人影晃荡,那也是和我一样,无处可去的人吗?
  开始下雨了,雨丝细密,如泣如述,我就这样站在雨中,站在广州火车站广场边的高架桥上,身后是来去如风的车流,桥下是沉默不语的芭蕉,俯身望下去,头有些晕,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怎么样的呢?
  忽然间,死亡的念头就不停地在我脑海翻动起来,如果能查到我身份,也许报纸上会登一下,1994年的秋天,一个高考落榜的四川籍青年,在广州火车站坠桥而死,原因不明,警方已介入。哈哈。我开始为自己的虚构想象而笑起来,直到笑得泪流满面。
  我怎么能不哭呢?因为很有可能我死了就象那些乞丐一样,如果父母都不知道我的情况,我就这样从世上消失如一粒灰尘,那他们不是要悲伤一生么?还有我那可爱的弟弟,我怎么舍得?不,我不能死,我不会死,我不会忘记那白胡子老人说的,28岁我就要成功呢?
  这时,我又是豪气万丈,我开始背诵,天将降大任于嘶人,必先苦其心志。。。
  几年后,我曾经四处负债,走投无路,我却再也没有产生死亡的想法,因为我会记得这个时候我独自背诵着这几句话,穿过呼啸来去的车流,甚至幻想有什么大款停下车来说你好这样的奇迹发生,也没有自杀而去。
  雨是愈加大了,我躲在桥下,直到保安走过来,我又钻到芭蕉树下,有些不知是乞丐还是和我一样流浪的人影,不时从我眼前晃来晃去。很冷了,短袖露出的手臂冰凉而开始哆嗦,我取下背包,抱在胸前,看着流花宾馆的大门前,那些服务生替那些来去缓慢的黑色车辆打开车门,姿势优雅动人。
  我终于还是睡着了,我梦见我的母亲在呼喊我的名字,我梦见我的弟弟拉着我的手说哥哥你回来,我梦见我开着黑色的车辆,风度翩翩,我梦见我给父亲一起抽着烟聊到我流浪的艰辛。
  直到一阵寒颤让我猛地醒来,我才发现我的背包不见了。
  好半天我都没反应过来,坐在那里,雨丝细细地温柔而下,天已经渐渐亮了,那是黎明,但我的心却一片麻木。
  偷了?我问自己,还用说吗?我站起来,到每颗芭蕉树下去转,看那里是否有我的背包,没有,我知道没有,但就这样不甘心啊,哈哈,现在好了,除了内裤里还有几块钱外,我已经是两手空空。
  我该怎么办?我真的不知道了,难道非要我用这最后的几块钱给父母打电话吗?我留下这点钱是预防万一我真的要死了,给老爸老妈打最后一个电话的!但我真的不甘心死啊!
  报警?有作用吗?我才没那么幼稚!恩,对了,有困难,找警察,我怎么就没想到呢?
  我立刻被自己的发现激动得浑身发热,我记得闲逛时,在广场左边有个公安局,我迅速来到那里,一个穿着破烂,却叼着半支烟的小孩子正提着桶洗那些警车。
  还有个年轻人拖着个大箱子埋着头,在水龙头上喝着冷水,当我站到流花公安分局的那个牌子前时,他抬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竟然有些须笑意,我没有说话,吸了口气,直接走了进去。
  
  我走进的房间是流花公安分局接待处,有个胖胖的阿姨很和气地问我什么事?我说我高考落榜从家里偷跑出来什么的,说到伤心处还流了泪,胖阿姨要了我爸的地址,说会立刻打电报的,然后叫我必须住在公安局,不准乱跑,直到我爸寄钱来给我买车票送我回家。
  我想要这样那还不如我继续流浪,不过,目前得先解决温饱问题。我说阿姨可不可以先借我十块钱,我买点东西吃。阿姨立刻掏了十块钱给我,还笑着说你爸寄钱来就还我哦,吃了立刻回来不准乱跑!
  走出门外,我忽然看见有阳光,那么灿烂,那么明亮。那时我就想,以后我有了出息,一定要来报答这个胖阿姨,可惜我就一直没怎么出息,也没机会去广州找她了。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可还健康?
  站在馒头摊前,当我递过钱给那肥肥的老板时,我还在心里笑着想,我简直就是流浪的三毛嘛,不过我脑袋上没那三根毛。今天我不用咽口水了,馒头真好,胖阿姨警察真好!
  但当我一边狠狠咬了口馒头,一边转过头时,却发现那个高个子年轻人正看着我,也许是看着我手上的馒头,他手里仍然拖着那口红色大箱子,他的眼神充满了渴望。
  我停了下,想了下,走到他面前,慢慢递给他一个馒头,分钱憋死英雄汉,他肯定也是和我一样,落难了,一个馒头算什么呢?因为我现在有胖阿姨了,有希望了。
  他看看我,有些不相信,我继续咬我的馒头,一边朝他努努了嘴,他这才狼吞虎咽起来。
  我们是患难兄弟,他站在阳光下说,表情不再委琐。我们站在广场边缘,他说他从河南来到广州来,原本也是想来找个工作,挣些钱回去盖个房子娶个媳妇,但流落如今。老掉牙的故事,我想但我没笑。
  他问我进公安局做什么?我说我是让他们叫老爸给我寄钱,他叹息说,那你还好,有老爸,我可不行了,听说有收容所可以救助,他想回家了,不管怎么样,家里还是好,种田犁地也不会饿死,不象这里,水都要钱。
  晚上,我说我不想去公安局里住,因为我还想自己找工作,只是想等老爸寄钱来救下急,但今晚去那里睡呢?
  他本来计划晚上在公安局等车来去收容所的,但为陪我就改变计划说,别怕我有毛毯,还说银行门前安全。
  那晚我们身下是几张拣来的报纸,合盖着他那张脏兮兮的毛毯,他教我了我很多东西,说明天万一去了收容所,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了。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他的容貌,虽然头发乱糟糟的,但丝毫不能掩藏他的帅气。
  他说,千万别跟那些保安进客车站,因为进去实际是蹲在一个大场子里,还会先叫交五元钱,然后保安就锁上大门,去睡觉了,那些和保安勾结好的小偷就会开始来偷钱。
  还说那些拉客去住宿的,都是那些离火车站比较远的旅馆,打着各种各样的牌子骗旅客去住宿,他们都是一帮一帮的,白天晚上轮流上班。因为客源,还经常和火车站保安打群架。
  我笑了笑,这个我已经领教了,但我没想到后来我会踏入其中,还经历了那么多惊险。
  他还说那些往出站的客人手里递地图的,也是有问题的,如果旅客冷不防接了,就会要求买,否则也是要被打的。
  还说小偷不可怕,可怕的是那些晚上抢劫的,有的还和警察熟悉,多数都是什么团伙的,杀人放火贩毒都有的。
  我听的津津有味,真有这么复杂吗?
  我永远也没想到,那一夜在广州火车站附近的银行门前,我们一起流浪的他所描述的生活,我将亲身经历。
  更没想到是,当他第二天他在流花公安分局踏上收容所的车后,他趴在车后那小小的栅栏窗前,向我挥着手,目光里的期待和祝福是那样让我心潮起伏,而很久我才知道,去收容所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。
  多年后,我再次经过广州,我都还想起他是否已经回到他那温暖的河南老家? 直到今天,我曾经看到报纸上报道某地收容所打死人的事件后,国家才开始整顿,包括将收容所改名为救助站,实施系列人性化措施,我还感叹良久,不知他当时有没受到什么不好待遇,我只能在深夜默默祝福他了。
  那天深夜,他还打开他那宝贝一样时刻不离身的红箱子,原来里面除了衣物,还留有一块面包,他撕给我一半,我慢慢啃着那发硬的面包欲哭,最后他临走时,我将我最后的几块钱塞给他一半,我知道这并不起什么作用,但我想患难中我应该这样。
  他走了后,我象失去依托一样失落,公安局估计给我老爸发电报也要好几天才有答复。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?
  阳光有些刺眼,站前广场那边的人群忽然一阵喧哗。我凑过去,原来是几个妇女在和一个当兵的打架。
  解放军叔叔一直是我心中比较牛的人,怎么也会被打?真×××不可思议。几个妇女提着竹杆,居然朝那个当兵的头上身上乱敲,双拳难敌四手,手忙脚乱之下,居然挨了好几下,周围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乱吼乱叫,看那些兔崽子,明显就是那些小乞丐,幸灾乐祸的样子,小小年纪,竟然如此,真叫我寒心。
 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,也没人解释给我听,我捏了捏拳,看看四周没人,那些保安警察象消失了一样,可惜我身子骨太弱,哎,这一腔正义是没胆量用的了,幸好战争没持续几分钟,就听见播音员说什么车准备开了,那年轻的军人提着包,在那些恶毒的妇女追骂中匆匆而去。
  几年后,我在老家也听到达洲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,一伙地痞将一个军人给打死了!但这次就不一样了,因为那军人是驻港部队的,陪他大肚皮的夫人探亲的。这下不得了,全达洲戒严,到处抓捕,警笛大作。自此后,达洲才安全了许多。
  但那时,就是达洲,广元,广州是出了名的乱,地痞流氓烂眼特多。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,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出事后才开始治理改善!是那些报道中所说的,见义勇为的英雄当街流血无人救的漠然呢?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?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接下来我被踢了一脚。
  因为忽然有小个儿男的举着牌子说:南充!南充!万源!万源!
  天,去四川的车啊!虽然我是坐汽车来广州的,但我并不知道回去在哪里坐车呢?昨晚我的难友也说,那些保安在晚上赶人去住的地方也只是短途汽车站啊。
  我激动地凑上去轻声问:大哥,有去我们达县的车吗?(注:前面我记错了一点:达县是后来才改名叫达洲的)那男子见我询问,立刻热情地拉住我手,是啊,兄弟,达县人吗?回家啊,走吧,比坐火车安全多了,我们是老乡呢,票价还打折呢!
  连拖带拉,又是递烟,热情死了,我心理暖乎乎的,这家乡口音多么的亲切啊!我简直想抱住他说,大哥你是我救命恩人啊!
  因为我想只要是达县的车,我请求他带我回去,不就相当于回到了家么?这时我已经走投无路了,只想回家了!到了家还怕没钱给一两百车费么?
  穿过流花公安分局侧面一个通道,再走过一座桥,来到一个大坝子里,摆着的全是长途车。那汉子带我来到一辆车前,我一看那前面玻璃上红红的广州--达县,激动得要发抖。
  车里已有不少人坐在位置上,司机笑着问那汉子,又拉了个?今天不错哈。那汉子递上一支烟,司机接过问我,回达县?买票上车吧!等下就走了。
  我脸烫了下,当着这么多人我还真不好求情,嗫嚅了会儿,轻声说:老师,商量个事儿,我现在没钱,你把我捎回达县我再补给你钱好吗?
  其实几年后,我在成都还遇到这样的时候,也是腰无分文了,但一个长途车却真把带回了老家,我立刻找表姐借了钱付了车费,还准备请司机们吃饭,因为一路上我都跟着他们吃喝,但他们拒绝了,最后我还是给他们买了几包红塔山以表感谢。
  但这第一次没那么顺利,那司机听了立刻看了看那汉子,那汉子取下嘴里叼着的烟,拉了我一把,转到车身后,冷冷地问:你真没钱?我看看他,心里开始打鼓,缓缓摇了摇头。
  以前我经常形容我有个同学翻脸比翻书还快,但现在我明白了什么样的翻脸是最快的了,所以从那以后,当我在广州站的夜晚胡混的时候,我开始学会比任何人翻脸更快了,我可以在大笑声中忽然停顿出手,打得对方忘记他妈姓什么!
  就是我摇头一瞬间,我甚至怀疑他经常这样干,因为他立刻飞起一脚,踢在我肚子上,疼得我差点蹲了下去,但我知道我不能蹲。我咬紧牙关,转身就朝火车站狂奔,现在我知道那里有公安局可以救我!
  他没追来,我还清晰地听见他叫:没钱还敢跑来浪费老子的时间!打不死你!好象还有个妇女声音在说:算了,看那么小的娃儿,出个气就算了!
  我抱着肚子,没有回头,我已经不习惯回头,但我死命咬着下嘴唇对自己说:杂种!等着瞧!我一定会报仇的!
  很久以后,当我在火车站混了段时间后,果然遇到了这个汉子,我一直没有忘记他那小个子,小眼睛,那天,我不光狠狠踢了他一脚,还让他下了跪,那一刻我充满了复仇的快感,我甚至还想到我不是为我自己,是为也许还有其他和我一样被这些混球欺负过的打工仔。
  但我最终还是被打断了鼻梁骨,直到现在也常感到呼吸急促,这是后话。
  那一天我没敢再到广场上去,只是在广场边缘乱转,我也不知道我该到哪里去找工作。我现在才知道,我从没出过远门,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生存,怎么去适应环境。
  我惟独不敢远离火车站,尽管那些人全是陌生冷漠的面孔,我想我还是有唯一的希望,那就是希望老爸尽快寄点钱来,我立刻回家。
  几块钱很快花完了,因为我看见一个女孩子爬在天桥上不断地磕头,面前摆着一张纸,我看了半天,说的是她父母全在这里打工出事死了,我想反正我也是穷到要讨饭的地步了,就把剩下的一块多,包括几毛零钱全扔在她面前,但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。
  接下来我已经饿的不行了,简直有些头晕脑胀,又看到那些菠萝,鲜黄的颜色,水灵灵的,我口水也没的咽了,最后我发现人饿急了智商就可以提高的,因为我想起我还有只手表。
  犹豫了半天,我暗暗对说,老妈对不起了,我得先活下来。手表到了小贩手里,讨了半天价,换了四个菠萝,相当于人民币四元正。
  又是晚上。原来广州白天艳阳高照,晚上却是异常寒冷,我抱着胳臂,又一次躲在广场的边缘,看那些武警挎着黑亮的冲锋枪威武地走过来走过去,我想我要是能当兵该多好。可惜几年后我却没能如愿,只做了几个月假警察。
  流花公安局是暂时不能去的了,胖阿姨肯定要责怪我不听话,偷跑了。这时,一个中年妇女站到了我面前。
  我曾经在天涯写的一篇文字(广州,没有黎明),说一个美丽的小姑娘救了我,虽然有这个人物,但其实是这个中年妇女救了我。她的名字叫英姑,很俗气的名字,河南人,但就是她,我才解决了温饱问题。
  那个晚上,英姑象一个救世观音站在我的面前。我做梦也没想到,我曾经幻想无数次的奇迹,竟然是她这个貌不惊人的河南女人救了我。
  她也是拉客的,但她不怎么会说,来就递给我那个旅馆价格单,问我住不住?我居然笑了,很久后我都没明白,那一刻我居然没发火骂人,而是笑了,估计还笑得比较明亮动人。
  然后我说,不住了,我已经要讨饭了!
  她就那么相信了我,在广州这样一个繁华背后充满欺骗和混乱的城市的夜晚,这个妇女就那么轻易相信了我。她蹲在我面前,问我怎么了?我也就老实跟她说,我是从家里逃跑出来的,没钱了。
  她问,那我带你回去吧!
  她就带我回去了,还是广场东边的那个停车场,一辆绿色面包车,她给了我面包,方便面,她对开车的黑头说了我的情况,于是,我渐渐认识他们那一帮上夜班的,包括漂亮的小女孩珊瑚,温柔的贵阳妹妹小胭脂和她的河南男朋友,冷竣的东北大哥杜刀疤,高大的四川司机龚亮和他妖媚的老婆,黑瘦的退伍军人河南仔。
  没过多久,珊瑚告诉我,英姑就是老板的亲姐姐,原来她带我回去没人反对。龚亮叫我靓仔,也许是我那时黑发白面的,纯属一小白脸吧,于是,我就是河南帮的靓仔了。
  但我没想到,这也是我走上了另一段惊心的经历之路的开始。
  晚上他们去拉客,我就蹲在广场上等她们回来,很明显珊瑚和小胭脂对我很有好奇,总是跑回来跟我说话儿,还带我去火车站里看她们怎么拉客,比如说他们的旅馆是武警部队开的,条件好又安全,价格又便宜有车包接送什么的。
  我已经经历过,况且我又不笨,一来二去也就会了。她们用的价格单是印着武警招待所的红字木板,还可以用一根手指顶着打旋转,珊瑚教着我,我也学会了,她笑着夸我聪明,白色的羽绒服中面如满月,大大的眼睛还是双眼皮,那么漂亮迷人。
  晚上他们有一包干吃的方便面和一块面包,作为夜宵。直到黎明才坐着车收工回店。
  坐车的时候,拉客的人一下回来了,男的全穿着草绿色的军服军帽,只是没戴领衔帽徽,倒还象武警那么回事。很拥挤,珊瑚笑着说叫我坐她大腿上,我脸羞得发烫,直到招待所,我都没坐牢实,就挨着个屁股半蹲半坐的,感觉还真好。
  回到招待所,天已经大亮了,我看见那牌子上写着:五环招待所,果然有个五字,哈哈,很久后,我才知道那里是广州的沙河。
  珊瑚拉着我上三楼的时候,我曾经听见有人惨叫得毛骨悚然,但珊瑚说那肯定又是拉来的客人不肯住贵的想走,被保安打,说这样的事多了。
  上了四楼,英姑叫珊瑚带我去男生宿舍,珊瑚说,我可以随便睡,反正上班是白天晚上轮换着,总有空床的。如果客人太多,有时还需要睡地板的呢。
  珊瑚说她们女的就住隔壁,如果是夫妻象龚亮他们那样的,就在男生宿舍里高低床拉个床单就可以一起了。
  珊瑚回去洗了个脸后来叫我上天台吃早饭了,然后就睡觉了,晚上再出去。
  那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早饭。
  厨师是个汉子黑壮,河南人,叫柱子。他也带着老婆,两口子站在天台上两个巨大的盆子后,那盆子跟我家洗脚盆差不多,或许比我在学校见过的还大。其他人都有铁碗,我没有,珊瑚到厨房里给我拿了个大碗,叫我吃了记得洗了,免得柱子说。
  两盆子子里全是面条,大家开始用筷子捞,我先捞了半碗,看见热腾腾的面条,胃开始收缩,照着他们那样蹲下,狼吞虎咽起来,吃完,我才感觉到除了盐味,就是面味了。几乎没有油。但我此刻觉得就是香,还想吃。
  中途河南仔递给我一瓣大蒜,我摇摇头,他们都吃生大蒜,还吃生大葱,我想那也许是河南的口味习惯吧。
  但当走起来,才发现盆里只有汤了。从那时我才发现,以前看过的小说里说的饥荒年代所谓第一碗捞少点,好抢第二碗在这里是没用的,从此我总结出第一碗一定要多捞点,免得剩下喝汤。不是说实践出真知吗?
  吃过饭,我洗了碗,回到寝室,小胭脂的男朋友坐在床上,正吃着小胭脂端给他的面条,真×××幸福,后来我才知道,小胭脂的河南男朋友是结了婚的,他们老是吵架,我还差点和他打了一架,幸亏有流花公安分局胖阿姨的名头压着他,才没动我。
  吃了饭,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,外面居然传来学校起床的小号声,我一下子想起过去的学校生活,我想我现在知道后悔了。
  柱子他们几个开始用两副扑克打双扣,胭脂那黑黑的男朋友还叫我去买烟却不给钱,摆明要我拜码头嘛,看来那里都有欺负新人的习惯。
  最后还是杜刀疤给了钱解了围,他们都抽椰树,绿色的盒子,我一直印象深刻,因为后来我有点钱我就抽五块钱的希尔顿,专门气他。
  下楼的时候,我遇见了一个睡眼惺忪但很漂亮的女人,她朝我微笑很诱人,后来我叫她燕子姐,是个小姐,但我喜欢她,因为她对我很好,还借给我游戏机玩,虽然小偷给我偷掉了,她还慰我,没要我赔。
  不过,我还是找到了那小偷,差点没把他打死!
  没想到我被安排到厨房,给柱子打下手。
  英姑跟我讲,柱子说厨房缺个人帮忙,恰好我来了,于是我被安排在厨房实习,无工资,包吃包住。我笑了笑,说了声谢谢。
  有什么理由不说谢谢呢?都说厨师是最有油水的职业,坐过火车的人都知道,那些厨师都是大腹便便的,肥头大耳。更别说我这样昨天还睡大街,饿得头晕眼花的小鬼了,知足吧我。
  幸亏我是家里长子,又生在农村,还知道怎么提刀切菜。虽然广州的土豆比老家的大许多,一个个象馒头似的,但这样更方便切土豆丝,土豆片。
  可柱子说土豆不用削皮,浪费。洗干净两大盆土豆后,我切的很专心时,简直就是搞艺术品一样,柱子又说,我这样切是不行的,因为这样切到天黑也切不到两大盆。有道理,我乖乖的听他的,粗粗的切,这样的确很快。
  可我毕竟缺乏锻炼,技术难免生疏,不到十分钟,刀就不客气地啃了我左手中指一块皮。疼的我直嘘冷气,柱子呵呵笑了,说我典型的学生仔,叫我自己去买创可贴。
  买创可贴要钱的,我没有,所以我不买,我只能找了根布带子缠了手指。既然是试用期,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继续努力,咬咬牙,我又进了厨房。
  也许是布条缠的手指不方便,也许是我技术仍欠火候,这次更快,并且刀就象跟我中指特别亲密似的,又啃了一口,连布条都切断了一块。
  柱子说算了算了,看你那熊样,去包下,别切断了,好好个小伙子弄个残废我可有罪了。
  躺在床上,我紧紧咬着下嘴唇,疼得发抖。上帝,我借你钱没还吗?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?切就切嘛,干吗还切同一个地方?突然我就想起了老妈,她要是看到我现在这样,该多么心疼她的儿子,我的泪一下就流下来,胸膛象堵住了一样,急剧起伏起来。
  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,只有龚亮和他老婆在床单后把床摇得吱呀吱呀的。我不想打扰他们,哽咽着没有哭出声,这样的环境也够难为他们了。
  一只黑狗摇头晃脑的进来了,委靡不堪的样子,我盯着它,该不会咬我吧?都说经常在人群中混的狗是不轻易咬人的。它居然蹲在我床前,伸出舌头,抬着头看看我。
  我翻身起来,小心地摸摸它的头,又想起小时候我那头断尾狗。家乡的一切又浮现开来,那么的不可阻挡。它没惊动,很温顺,我想难道狗也知道我的悲伤?
  后来我知道那是老板的狗,可惜最后老板招待所关门了,发不起工资,柱子跟东北刀疤哥,还有河南仔合伙把它杀了,用的是匕首,还叫我去吃狗肉下酒。
  我去了,还吃了点,喝了不少酒,因为我不能阻挡他们,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心软呢?这世界不就是这样么?
  吃午饭时,珊瑚看见我的手指,笑嘻嘻地说,你怎么那么没用啊?小胭脂估计心肠还比较软些,拉起我左手,用心疼的语气责怪我,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?珊瑚,我们叫老板安排他跟我们去上夜班吧。
  她的手很柔软,很细腻,我有点感激,也有点羞涩,但我还是抬头看了看她男朋友,那黑瘦的脸上满是鄙夷。
  
  晚上,柱子说我不用在厨房干了,老板叫我去餐厅。
  我是第一次见老板,很年轻,留着小胡子,我还是佩服他是的,因为他敢打着武警招待所的名字。他在和一个穿真正武警衣服的人喝酒,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军官,只看见他的肩章上有三个银色的小花。
  老板很和气,还叫我坐,他哈哈地笑着说,的确是个靓仔嘛,难怪英姑带你回来,竟然还迷住了我的两个小姑娘,哈哈。
  脸有些发烫,我有点不好意思了,我想一定是小胭脂跟珊瑚去找他说情的。果然接下来,他说叫我跟胭脂她们去上夜班,叫我好好干。不会亏待我的。
  后来小胭脂告诉我说,老板在武警部队有关系,逢年过节都要进贡的。她还说,我们是没有底薪的,按拉客多少提成。
  如果我可以预知未来,我想我宁愿再被切一次手指,也不会去上夜班的,因为最后我终于明白,正是因为这一次,我彻底变成了骗子,地痞,流氓。
  时至今日,同事都说我是属夜猫子性的,白天精神萎靡不振,一到晚上,两眼放绿光。生物钟如此颠倒,完全是因为那时,我夜夜在广州火车站混,白天睡大觉。
  温饱问题解决了,我也乐不思蜀了,开始对珊瑚想入非非了。龚亮他们几个有老婆的,天亮下班后,总是等不及大伙睡熟时,就开始拼命摇床,地动山摇的,大家都习惯了,等到各自忙活完了,打牌的打牌,睡觉的睡觉,逛街的逛街。
  其实我有点喜欢胭脂的,她小巧苗条的身材,学生式的头发,光滑的肌肤,细细的红唇,温柔的贵阳口音,软软的,如出谷的黄莺一样,虽然我没听过什么是黄莺的声音,我想肯定也就那样儿甜甜的吧。
  但她男朋友又黑又高,还是河南人,老板也是河南人,所以很多如柱子,还有那些保安等都是他河南老家带过来的,那东北刀疤哥据说是老板的保镖。胭脂悄悄告诉了我很多刀疤哥的事迹,据说他是黑道的,动不动就提刀砍人,难怪他脸上的刀疤那么长,表情也是冷冷的。
  胭脂是没什么希望的,珊瑚老是拉着我一起拉客,我想有珊瑚在我身边也不错嘛,珊瑚虽然矮了点,但还是漂亮的,尤其是那眼睛,水汪汪的,老是打鲜艳的口红,说话腻声腻气的,还爱撒娇。
  于是,我们经常夜夜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聊天,听她说她家乡,河南螺河的好,说她最喜欢读书了,可惜家里重男轻女,不要她读书。于是她就跟着英姑他们偷跑出来,她说一定要挣到很多的钱。
  所以她叫我千万别心软,下狠心地骗,才会拉到客,提成才够多,这里是不相信眼泪的,因为每天火车站南来北往的客很多,骗了也不用担心没有回头客。
  她还说她喜欢我,因为我看起来傻里傻气的,什么都不懂,不象其他那些男人那样,老是想打她主意。
  我盯着她,她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烁着晶莹,她说她才17岁,我心有点凄凉,17岁的美丽姑娘,就如此浓妆艳抹,金钱至上,看透男人的伎俩,可她又有什么错,难道这里不需要欺骗吗?难道这里不需要金钱吗?难道这里没有男人打她主意吗?甚至包括我,为什么要和她坐在这里聊天,难道是我爱她,我呸!
  我还不是一样觉得她漂亮?我还不是一样喜欢她拉着我的手,满广场逛,找那些老实巴交的旅客来欺骗?
  有时,我想我是不是本来就有混混的天分,因为不久,我就非常熟悉的这里面的套套了。
  上夜班时,我会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睡觉,免得刀疤哥查到我在偷懒,睡觉时我不会忘记把价格牌立在面前,因为那是我们的标志,小偷就不会用锋利的刮胡刀来割我们的裤袋,甚至内裤。
  我与火车站的乞丐群打的火热,所以他们要是有酒喝都会找我一起,小偷们大都认识我了,与我一起抽着烟,还央求我带他们回招待所住三人或四人间,这样他们就可以偷旅客的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。
  我与保安也慢慢熟悉起来,甚至我也和河南仔他们一样,可以在保安赶旅客去客车站收钱时,直接去拉客,保安也不会阻拦。
  我和半夜停在广场边的客车师傅们一起吹牛,骂警察他娘,然后在他们车上睡觉,他们还给我放哨,直到离开时温柔的叫醒我。
  我和不少在火车站当兵一起闲逛,甚至可以摸摸他们的冲锋枪,听他们说怎么去抓小偷才可以有钱,那就是趁小偷作案刚完毕时,就立刻抓住他们,只要他们交了钱出来,就立刻放他们走掉。
  我还知道了那些便衣警察是什么样子的,他们总是喜欢在抓人喜欢悄悄的走到那人的背后,猛地提起他的皮带,然后摸出手拷,要是平时你没给过他们好处,就会把手铐狠狠一压,你就会疼的厉害些,甚至给你戴那钟拇指拷。
  于是,很多小偷都觉得我很懂事,请我去吃饭,给我介绍费,说一定要我关照,大家一起发财。我还可以在地痞流氓欺负那些可怜的打工仔时,很张扬的走上去,踢那些打工仔一脚,叫他快滚,然后对那些混混说:这样的人不值得搞,走,走,抽烟去。
  我开始恨珊瑚了,那天,我提前去去夜宵,却意外发现她坐在副驾驶里,开车的黑头正摸了她的脸蛋,她却没有下车,反而在骂他时也带着笑。
  于是,我再也不理她了,我以为冷冷夜里她会一直陪着我说话的。她看见我跑开了,来追我,我大叫:你走开!所有人都知道我发脾气了,因为我把价格板折断为两半,狠狠甩到广场中央,差点砸到人,响声很大,带着肋骨折断一样的沉闷声。
  实际上我的拉的客都很少,因为要是我一个人去拉客时,我总是不忍心看他们那憔悴的面孔,那惧怕怀疑的眼神,那提着大包背着被盖粗糙的手掌。
  我想我没打算要工资的,因为我还记得我要去流花公安局,也许我老爸已经给我寄钱来了。
  当我下夜班后,再次走进流花公安局的时候,我的心情还是比较紧张的,因为我不知道胖阿姨会不会责怪我。
  果然她一看到我,立刻大呼小叫起来,你怎么跑了,在那里吃饭,怎么不听话,你爸已经寄钱来了。不准跑了,买火车票回家去!
  那时我还不知道,老爸到学校去过,已经知道我逃亡了,他和母亲夜夜担心我,父亲到处找我,还给四川省人口拐卖办报了案,他不知道他的儿子虽然睡了大街,却已经成为最地道的广州地痞了。
  尤其是母亲,家乡很快知道了我逃亡的消息,六爹院子里有个妇女曾经和我母亲吵过架,她到处说我跑了,还抢劫被抓了,坐了牢,所以公安局才发电报要求我爸寄钱去取人。我妈有苦说不出,又担心我这从没出过远门的儿子,她以泪洗面。
  时至今日,每次我春节回家,我都愿意用热水给我最爱的母亲洗脚,慢慢的,轻轻的,洗完我已经是泪流满面。因为我的娘因为那年我的逃亡流泪太多,眼睛已经有些不好用。
  我还给娘亲梳头,曾经我想扯掉那些渐生的白发,但却是那么多,我心酸不已,但娘亲还安慰我说,娘总是要老的,只要你们身体好,不做犯法不让我操心就好。可我知道,儿子就是老了,母亲也是永远不会不操心的啊。
  我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怎么明白,我当时怎么就不想回家,虽然我是那么盼望回到温暖的家乡,也许我到了真正可以回去的时候,却又不敢回去,回去怎么办?怎么面对?
  胖阿姨犯了个极大的错误,她先给了我钱,然后去上厕所了,我想了想,揣着200员钱还是悄悄的走了,准备坐车回招待所去。
  但当我坐公车回到招待所时,我忽然发现我裤袋里的游戏机不见了。那是燕子姐借给我。
  珊瑚说燕子姐是招待所的小姐,他们都看不起她,但我却和她关系愈加的好,因为她说我就象她老家的弟弟,只可惜我怎么不读书了,她很喜欢我,总叫我陪她逛街,带我吃广州的大排档。
  还把新买的游戏机借给我玩,今天我揣在裤袋里的,但怎么就不见了,我想了又想,肯定是那个小个子站在我身边,趁刹车时我们都猛地向前倾的时候掏掉的,因为到了下一站,他就下车了,还与我对视了一眼,我记得他,一定是他,不会错的,我要找到他。
  否则我怎么向燕子姐交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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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8:17 |只看该作者
十一
  我就像一片渺小的落叶,在秋季里坠落,一个不经易,掉在你张开的手心,你把我捧在手心里,有些爱不释手,就这样,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,寒冷的冬季来了,你习惯的将我抖落,翻过手背插进衣兜。于是我又坠落于岁月的潮水。犹如潮来潮去,右边的鞋印才下午,左边的鞋印已黄昏......
  我的爱人,你为何在众灯之中,独为我点亮那一盏茫然。秋至冬原来是一本伤感的书,落日西沉,还能说什么呢,我那曾被称之为雪的,现在有人叫做烟。
  酒醉了,就不会再有泪,走近了,就会发现不对,当初的轻率,如今已令我无路可退......
  别人都在看,看我们要将梦做的多美,看我是不是会摔得很痛,我的自尊让我努力维持到今天,终于,我撑不住了,于是我不知所措。
  所以我要走了,不管去哪,总之先离开这里有你的地方。因为即使再多留一天,都会加深我的伤感。
  天要下雨谁也不能阻挠,还剩下些什么,只剩下两滴冰冻的泪水。幸福的时光总是不长的,缘分已尽,我又要收拾行囊从新上路。只是不知心情的颓废,何时才能停歇。
  唉!真的不知道了,我不是不知道要做什么,我只是想不通为了什么要去做。
  你说让我们回到最初,为什么你做不到,我不喜欢的东西,你现在都具备了。一个星期你只在家一个晚上。要么就是满嘴酒气的回到我身边,显然我在你心里已不再重要!这段爱情终究还是到不了终点,就到了尽头,只是这一路上走的太快了,我还没来得及观赏沿途的风景,就已经到了尽头了。
  我很难过, 这是我没办法控制的,回到家我一个人哭了,哭得很伤心,我记得这是和你开始后,第二次这样伤心。我不喜欢在你面前哭泣,也许眼泪对你而言很难理解。不知什么时候睡了,睡醒了屋子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,突然又感觉自己一直都没改变,还是无依无靠。时间才过了三个小时,可我却觉得如些漫长。你在我心里曾不断的来来去去,到底天意如此还是你故意之举。
  曾经是你让我死去的心灵复活,但你为何不懂得珍惜,让感情真的像流水,任其蒸发了。
  猜也猜不到唤醒我的是你,伤到我的也是你,只能怪我自己为何爱上你,而今以後我是我你是你,就让我继续回到以前承受孤寂,这一场悲剧不能怪你,飞鸟与鱼注定不能够一起,只怪我对你动了真情,是我不该爱上你。我真想知道,是不是我真的注定没有幸福?
  我曾经真的以为你是不一样的,可失望总是掩盖着憧憬,结局却是相同的。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,伤害对方一次又一次。这无疑是让我受伤的心,再多一道伤痕。旧伤刚愈,新伤又起。认识一个人容易,忘记一个人却是件难事。
  我知道你不忍说分手,那就由我来说。枯萎的感情,不如放手的好,放对方一个自由。
  亲爱的,我要离开了,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。希望你在别后的日子里幸福安宁!
  我简直就是便衣警察了.
  每天下夜班吃饭后,我就来来去去地坐公车.就是上次我掉游戏机的那趟车.
  直到现在,我分析自己性格也不得不承认,我的报复心特别强烈,说好听点,是要强,说难听点,是狭隘.但我却还是庆幸,因为我从不针对那些我认为是弱者的人.
  记得上次我弟弟心情不好,吼了送外卖的小妹妹几句,我还训斥了他几句,并立刻和气地向那个农村小妹妹道歉,希望她别介意,我不知道我是否属于宽让,但我的确非常仇恨小偷.
  
  不知是那小偷太倒霉,还是我运气的确好,反正在我也记不清到底坐了多少次后,我终于遇见了他.
  我记得他那小小的个子,细细的眼睛.我很鄙夷他,因为我认为他还是那种低级小偷,脸上就好象写着字,一点气质也没有,贼眉鼠眼的,一看就是小偷,小眼睛骨碌碌直转.
  虽然一直等待他的出现,但我的头还是有点晕.后来在多次打架的时候,我就发现我这个致命的弱点,我特冲动,在有事发生时,估计是热血立刻冲上脑,晕乎乎的.
  但我还是冷静地靠上去.和他站在一起,把左边的裤袋故意朝向他.因为我早就在左边的裤袋里装了厚厚一叠卫生纸,造成装着钱包的假象.
  我从不承认我高尚,就好象我一直给自己的定义是卑鄙小人一样坚决.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太聪明,也不知是缺憾还是幸运.
  我的心情很紧张,就好象狡猾的猎人布置好陷阱等待愚蠢的猎物掉进来.
  记得小时侯,我最热衷的事,就是用木棍支起箩筛,然后在箩筛的下面撒上米粒,再牵着长长的绳子,伏在远处等待那些谗嘴的小鸟来自投罗网.
  现在我就是那种心情.我的心跳甚至已经跳到我不得不抑制住而让它缓慢.
  但我的神经是紧绷着的。
  司机照样开的很快,于是在车又一次急刹车时,他终于出手了。
  就在那一瞬间,我相信不超过三秒,就好象我在中学打篮球时投三分球时,不敢忘记裁判将会吹口哨说超过三秒一样的时间一样。我伸出了手,抓住了他已经插进我裤袋的手,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出我裤袋里并不是装的钱包。
  他吃惊而敌意地看着我,我看着他,笑了。
  我俯过身去轻轻对他说:兄弟,同行!并捏了捏他那肮脏的手,然后帮他抽出了手。
  他明显放松了警惕。因为他也笑了,甚至大胆而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  我挽住了他的腰说,哥们,今天手气如何?走,到我那喝酒去。
  车前去的方向就是我所在的五环招待所,这是天意,我想。
  他没拒绝,还轻松地答了句:唉,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。我说,就是,最近×××条子特别多。条子就是警察,这是小偷的黑话,估计也就是从港片中学来的。
  下了车,我抱着他的肩膀,向招待所走去,我甚至还微笑着问他,想走什么,今天×××我俩不醉不休。他点点头说,大排档就不错了,你真够哥们。我心里冷笑了下,转过头,撇了撇嘴。杂种,等下我让你吃排骨!
  到了招待所门口,我看见柱子和其他几个保安站在门口正在抽烟,这段时间来,我们已经是称兄道弟,因为我没少请他们抽烟喝酒。所以有钱真是×××好!
  我猛地一把抓抓小个子的两只手,大喊了声:柱子,打小偷啊!
  小个子根本一下蒙了,也许他也没想到这么快我就翻脸了,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麻烦。他甚至忘记了挣扎。
  柱子和保安们立刻跑了过来,一把揪住他,连原因都没问,立刻拳打脚踢了。我也没闲着,王八蛋,我边骂边狠狠朝他脸上揍,还给了他几脚飞腿。打人真过瘾,和我在高中时打人一样的刺激。什么叫红了眼,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人。
  但他明显不敢还手,鼻血长流,倒在地上滚来滚去,我提起他头发,努力把他提起来,以便我们继续打,直到我们把他小小的身子踢到了马路的边缘。
 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,叫什么(丑陋的中国人),当时我很是愤恨那个作者,你难道不是中国人,但后来我还是有些赞同他的观点了。
  比如我看到过很多故事,包括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血洒当场,围观的人群无人出手帮忙,包括上次我看见那几个妇女用竹竿追着打那个当兵时一样。
  我农村老家就不一样了,只要谁打架,包准一大群左邻右舍来劝的劝,拉的拉,于是有些人就愈加的气势汹汹,这个我后来就遇到过。
  那是我弄的满屁股债务刚回到家的第二天,我家的生产队长因为说我妈不讲理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  他和当初在生产队到处说我在广州被抓了那个妇女是亲家,于是他也跑出来帮干忙,把我妈气的,立刻和他吵了起来。
  估计他当时并不知道我在家,我听到他和我妈吵架,我立刻冲了出去,因为我妈虽然个性强点,但很少和谁吵架,就和那个妇女一直不和。
  他个子很高,比我也壮实,但我没管那么多,这个王八蛋,平时到处偷人,霸气十足,我早看不惯他了,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脚。然后我五爹也出来了,他可能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,其实五爹一个教师,怎么可能打架呢。
  于是他迅速跑回去拖了把菜刀出来。我哈哈大笑道:来呀,你来呀!妈的看你有种没!
  他楞住了,他并不知道我那时,别说是菜刀,早就拖过比菜刀还长的西瓜刀砍过人了。血腥对于我来说,我已经不再害怕。
  五爹也说:你疯了?来,你砍,他还有弟弟,你有本事就砍死他!
  这时,就有很多邻居来劝架,他老婆其实我和妈关系也挺好,是个比较善良的妇女,她抱住她丈夫,要夺下菜刀。他似乎要挣点面子,愈加挣扎起来,还踢他老婆。
  邻居们都拉的拉,劝的劝,最后才不了了之。没过多久,他和我在一起打麻将。
  
  由此可以看出,人类总是喜欢看热闹,在我们把那可怜的小偷当拳靶正打的过瘾时,人群呼拉拉地越围越多,开始议论纷纷。尤其是那小偷被打到马路边,估计他也是受不了这个疼了,竟然一头忽地朝急驰而来的一辆车撞去时,人群声音开始大了些,嘈杂起来。
  幸亏我眼急手快,猛地一把拉住了他。
  我有点害怕了,因为我也只是出口恶气,并不是想把他弄死啊。柱子估计也怕众怒难犯,揪住那小偷,对周围大声说了句:他是小偷啊!又挽住小偷,说,走,去公安局!
  没人阻拦,我们几个推着小偷朝招待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。一保安问我,偷你什么了?我说游戏机,燕子姐的。
  柱子问小偷,×××听见没?赔钱。其他几个保安兄弟开始搜他身上。
  ×××只有十块钱。一保安吐了小偷一口。小偷估计是害怕再挨打,扑地一下跪在地上,眼里满是哀求。
  我心忽地一下软了,×××我这也是欺负弱者啊,我走上前去,踢了他一脚,说,滚!
  回来后,几个保安嚷嚷,请客!请客!妈的,自古以来,请打手都要花银子的。饭都吃了的,一个人买了好几包烟才摆平。
  
  上夜班时,我正藏在广场角落睡觉,小胭脂找到了我,说,金雷,有外国人!
  上次上白班时,我在出站口遇到两个外国人,看样子是夫妻来旅游,看我们中华大好河山的,他们拉住我,问飞机票在哪买?幸亏我英语还有点根底,连比带划,总算勉强能交谈,弄懂了他们的意思,带他们去买了机票。
  其实买机票就在广场东边二楼,走路不到五分钟,但他们执意给了我十块港币。我开始还不怎么好意思,后来想想反正我也穷,这也是劳动所得,接了过来,说了闪克悠。
  带他们过来时,恰好小胭脂和她男朋友看到了,等我出来,立刻朝我挤眉弄眼的,要我请客,我想反正也是意外财,全买了菠萝请了回小客。
  从此我的身价愈加提高了,小胭脂他们对我不光另眼相看,说要跟我学外国话,只要有外国人出现,立刻到处找我去勾兑。
  我也觉得这外国人的钱的确好挣,偶尔遇到外国人,带带路什么的,倒也挣点散碎银子。
  这不,小胭脂又找到我,其实她和珊瑚都知道我喜欢在哪几个地方睡觉的。
  我立刻跟她东绕西绕的,果然有俩外国人正在费力地打着手势,河南仔在一边急的直骂娘。我跑过去,和他们搭起话来。
  原来他们是来参加广交会的,要找住处,看来这次逮到大鱼了。
  蹩脚的英语交谈并不能埋没我优秀的口才。
  俩黄毛老外终于被我哄到招待所去了,至于住多少,那是他们的事,反正接待妹妹肯定会说便宜的房间是早就没有的了。
  走在广场上,我的心情特愉快,河南仔一直跟着我,夸我真有能耐,居然把外国人都哄去住了。
  火车站的广播里正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儿(小芳),李春波的,我兴奋地跟着哼哼着: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。
  
  
  
  晚上的风有点冷,我却浑身热血。叼支烟,和河南仔边四处闲逛,希望再找个外国人来骗骗,边听他说他的鸟事。
  河南仔说他原来是野战兵的,还摸出他的退伍证给我看,居然还是个班长级别,呵呵。我笑,难怪你×××又黑又瘦。
  突然他叫了声:噫,外国人!
 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果然又是一老外,黄色的头发在广场上很是显眼。他怀里抱着个女人,正靠在广场中的铁栏杆上亲着嘴,一副陶醉忘记身外事的样子。
  我们跑上去,河南仔推了推他肩膀,朝我努努了嘴,我立刻问他是否要住店,他没看我们,挥了挥手,我还是固执地凑上去说我们的店很好,建议他住下来休息休息。
  他松开怀里的女人,我这才看清,原来这个女黄毛是个中国人,只是把头发染了的。那外国人肥肥矮矮的,那中国女人却是很年轻,看起来蛮漂亮的。妈的,简直是侮辱我们中国人嘛,我鄙夷地朝地上吐了口,我有点憋闷。
  可能是认为我们打扰了他的好事,矮肥老外吼了句脏话,我听明白了,因为那句话是最简单的,好比我们目前最流行的说法:***!然后他又搂住那女人,把那肥厚的嘴凑上去。
  杂种!老子正在郁闷,你不住倒算了,你×××居然敢骂人?我越想越是气,头又有点晕晕的。
  我深呼吸了口气,河南仔问我,他说什么?我回答,他说***!
  他楞了下,我吼了句:***黄毛老外!
  话没落地,我一拳飞出去,直击那黄毛的太阳穴。这个我很有经验,初中时,我和罗江就一起研究过,关于人身体哪些地方最缺乏抵抗力。
  那黄毛体质还是不错的,可能也是我力道还不够足,反正他居然还大叫了声,转过头怒视着我。
  妈拉个羔子!河南仔已经是一脚跟上去,踢在他小腹上。那黄毛又是一声惨叫,蹲了下去。×××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。
  那女的立刻尖叫起来,我说,叫个锤子!再叫打死你个死婆娘!卖国贼!
  她立刻住了嘴,我忽地呵呵笑了起来。转身拉了河南仔一把,说走了。他还不过瘾,临走又踢了那老外一脚,嘴里骂了句操你老母草海!居然是正宗的广东味。
  
  天显曦色,回到招待所,我到接待台查了下,那俩外国人果然住的是最贵的标准间。我心情很好,珊瑚说,你拣钱了?
  刚上二楼,就遇到那俩外国人。他们看见我,立刻高兴地笑了,招手让我过去。
  原来他们准备出去喝咖啡,请我带路。看来又有小费赚了!
  我把价格牌交给珊瑚,脸都没洗,带着他们出了门,找了个咖啡厅,昂首挺胸,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。
  我故意地,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进咖啡厅。据说这里都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,我想我要是哪天叫贵族了,我也经常来喝咖啡。
  所以后来在我经常自嘲我也勉强是个所谓的狗屁低级白领后,有机会经常进咖啡厅时,我总想起这第一次的心情。
  喝过咖啡回到房间,他们拿出本书,指给我看,说让我带他们去。我看了看,知道那里就是开广州交易会的地方,离火车站不远。
  终于坐了回出租车,到了目的地,他们说了闪克悠,从绑在腰上的钱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给了我。
  MY GOD!我心情激动惨了。看他们进去后,我大吼一声,回去肯定没早饭吃了,于是我买了块三明治镐劳了自己一回。味道的确不一样,不过太少了些。回去时坐在公车上,我还一直惦记着那味。
  没想到回到 招待所,珊瑚却焦急地对我说:刀疤哥还有等好几个人都被抓了。
  其实我对刀疤哥很有感情的。因为他曾经说了几句话,让我感动不已。
  那天晚上,刀疤哥带着河南仔和我们几个上白班的男人,开着我们那辆草绿色面包车朝火车站赶去,据说保安欺负了我们上夜班的人。
  我们几个在车上抽烟闲聊,刀疤哥摆开了他的龙门阵,他虽然是老板的保镖,但他实际是东北帮的人,手下有很多或偷或抢的兄弟,尤其是抢东西的,都是些亡命徒。
  这种人我见识过,有次,我就亲眼看见一个戴金耳环的女人坐在公车的窗户边,在公车刚启动的刹那,一个伙计一把扯掉耳环就跑了,那女人甚至被撕裂了耳朵,流着血却不知所措。
  说起有次他打架把别人手给砍断了支,是老板用钱把他救了,所以才帮老板做事的。
  我笑笑说,东北哥,哪天我没饭吃了,就跟着你混,也学抢东西哦。
  没想到,刀疤哥看了看我说,不行!我问为什么?我有胆量的。
  他说,因为你应该读书,我舍不得把你送进牢房!甚至丢了命。
  我当时一下感动无语。我根本没想到背着心狠手辣名声的刀疤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来。
  小胭脂的男朋友说,金雷本来就象个小白脸。哈哈,立刻满车一片笑声。
  忽然嘭的一声,车子一个急刹车,我们都被搞的东倒西歪的。
  下车一看,原来是一辆绿色吉普和我们撞车了,我们立刻围了上去。踢着车门,叫那司机快滚下来。
  司机慢吞吞的下来了,啊,是个当兵的,原来是辆军车。
  我们都楞了下,那兵还没说话,刀疤哥反应最快,立刻气势汹汹地叫道:你哪部分的?把证件拿出来!
  那兵说:我是军区后勤的,你们是哪的?
  因为我们都穿着武警服,虽然没带领章帽徽,但估计是因为刀疤那么气势汹汹的,他也猜不准,才如此问我们。
  我想笑,这一问一答简直就是小时候看的那些老电影里的台词嘛。
  我们是警备司令部。出去执行秘密任务。你怎么开车的?啊?你说怎么办?刀疤开始扯虎皮了。
  那兵一听警备司令部,立刻软了,但还是说出了他的委屈,这个,你看是因为你们双实线转弯嘛!
  转弯怎么拉?给你说了执行秘密任务!否则我们穿便装开这个破车?有毛病啊我们?赔钱吧!否则就跟我们去趟司令部!叫你们领导来取人!刀疤哥说完又叫我们去打电话给司令部,说再叫些人来。
  那兵估计是吓倒了,连忙求情。
  这个警备司令部的厉害谁都知道,我也是见过的。那次,我正陪燕子姐逛街,就看见一辆垃圾运输车因为给一辆军车让路慢了些,那军车司机提着板手跳下来,骂骂咧咧的,把那垃圾车玻璃给敲碎了。
  我知道虽然垃圾运输车比较牛的了,军车比垃圾车会更牛,但我没想到牛到如此程度。燕子姐告诉我,说看那牌,好象是司令部的车,不然怎么那么冲!
  所以这兵被吓倒也是有情可原的。他不停地说好话,说他只是趁晚上借来过车瘾的,要是闹到部队,可不得了。请大哥高抬贵手,大家都是穿军装的嘛。
  最后好话说了一大箩筐,那兵到旁边店里用公话打了个电话,才来了个朋友赔了我们一千五,还从车里摸出条红双喜烟来,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包。临走还千恩万谢的。
  车子并没撞好凶,只是侧门瘪了些地方。我们在车上笑得前仰后合的,都夸刀疤哥机智大胆,假军人把真军人给敲诈了,因为这整个面包车也值不到几个钱嘛。
  我眼泪都笑出来了,真想不到这世道如此搞笑!但我更没想到,我们这一去火车站,竟然给我留下终身残疾!
  到了火车站,在广场上转了一圈,找到上夜班的,大家围着刀疤七嘴八舌的。原来是保安今晚不知吃错什么药了,不让大家随便拉客了。
  以前保安12点开始清理广场,将滞留人群赶往客车站时,拉客的都可以凭三寸不烂舌去随便拉客,大家各发各的财,倒也能融洽相处。
  结果今晚全部不让在人群中拉客,尤其是带头的那个保安,气势特别嚣张,说就不让拉怎么样?差点就打起来,闹得广场沸沸扬扬的。
  刀疤哥问谁认识那个领头的?找找看!
  我们在火车站拉客的本来就很团结,平时各自手中的价格牌,就好象是标志,这会儿早围了不少人过来。其中丽华招待所的一个小伙子插嘴说,我认识他,是刚上任的队长,据说他哥是流花分局的。
  难怪这么牛!刀疤沉吟了下,毕竟人家是白道,况且惹到流花分局的人也不怎么好。
  无巧不成书,那群保安竟然提着橡胶棍,大摇大摆地朝我们这堆人群走了过来。领头的歪戴着帽子,大声说,怎么了?不服气吗?还不快散开!想蹲号子找死啊?
  我看看刀疤,他气得脸铁青,斜斜的刀疤都好象在随着面部肌肉抽搐。
  说实话,我本来就对保安些没什么好感。
  上次,我们几个兄弟看天就快亮了,说再转一圈就下班,结果我就遇见了曾经踢过我一脚的那个汽车站拉客的小个子。
  估计当时我眼睛就红了,立刻冲上去,朝他肚子上就是一脚。他抱着肚子疑惑地看着我,居然还没反应过来。
  本来火车站,不管是小偷抢劫乞丐,警察保安,拉客的,卖东西的,骗子鸡头等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平时各发各的财,都尽量不起冲突的,这也是所谓自然生态平衡吧。
  所以他一时没明白我怎么会踢他,这时,河南仔等兄弟已经跟着冲了过来,他们问我,怎么了?我说,他打过我,我要弄死他!
  说完,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,想起当时来的时候孤身一人,背包被偷,腰无分文,饥饿不堪,还受他欺负却不敢还手。
  我越想越是气,又冲上去揪住他头发,河南仔几个急忙拉住我,劝我算了,我大声吼道:锤子算了,老子跟他没完!
  河南仔转头对他说,兄弟,你惹了我兄弟,这个你看怎么说?他看看我们几个全穿着无领章的军服,加之我又是视死如归的样子,心里可能也惧怕了。
  他说大哥,我有眼不识泰山,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兄弟,我请吃饭赔罪行不?
  吃你妈个头,我叫,我要弄死你!除非你跪下道歉!
  我也是占到我人多。他软了下来,不敢再说话。河南仔冷不防朝他膝盖后一脚,他立刻跪到在地。
  这时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,几个黑衣服保安也跑过来,说干什么!散开,散开!
  那小子看保安过来了,一下又雄起来,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叫:打死人了啊!
  保安些立刻看着我,说,吃饱了啊?想进去蹲两天是不是?滚,快滚!
  河南仔抱住我,拉扯着还气不平心不甘的我迅速走开了。
  所以我讨厌保安,妈的,穿身黑皮皮,典型电影里那些汉奸伪军!
  这不,还不认识刀疤哥,在那胡乱咆哮。平时刀疤哥就对我很好,总是罩着我,所以我也才有恃无恐。
  想了想,我走了两步,对领头那保安说:兄弟,都是混口饭吃,何必那么绝呢?
  我根本没想到,那保安看来是存心要结梁子了,或者看我细皮嫩肉个子也不怎么高大,猛地一抡橡胶棍,我只看见一道黑影挥上了我脸,随后鼻子一阵钻心的疼痛。
  眼泪猛地涌出来,我双手捂住又疼又酸的鼻子,蹲了下去。只听见刀疤吼了声:操你奶奶!然后是一片嘈杂声,拥挤的脚步声,乱成一片。
  我抹了一把泪水,努力站起来,有两只手左右扶住我,我转头看看是珊瑚和小胭脂。小胭脂惊叫声:血!我抹了把,手上全是血。我看看她俩,尽量微笑了下挣脱她们的手说:我没事!
  人群拥成一团,你推我搡的,我朝地上四处瞟了眼,看见不远处有根竹竿,立刻跑过去拣起来,啪的一声折断,握了粗的一截,冲向混乱的人群。
  我找到了他,他正在和刀疤哥纠缠,有人拉,有人推,我举着竹竿默不做声地朝他身后冲过去,如风,血一滴滴固执地洒落一路。
  看准他后脑,我猛地一把刺过去。只听见他如狼般一声嚎叫,竹竿应声而断。
  全部的人都静下来,头虽然晕晕的,但我只想着要刺死他,管×××什么流花分局。可惜竹竿断了,我人已经冲到他背后,他刚好转过头来,我已经不知道用拳脚了,一把抱住他,一口咬住他的耳朵,拳头无序地朝他脸上身上使劲锤打着。
  他嚎叫道:疯了啊,快把他拉开啊!
  保安些,刀疤哥们都跑过来,要拉开我们,刀疤哥附在我耳朵边大声说:放开,你不要命了啊!
  我松开嘴,他的耳朵已经被撕裂了,鲜血直流,他拼命都捂不住。
  这时,警察已经赶到了,其中一个胖警察说:造反啊!妈的活的不耐烦了?谁伤人了?抓起来。
  那保安立刻指着我说,就是他!那个小杂种!
  我看看他,挣开刀疤哥的手,哈哈狂笑了起来,笑的泪流出来,和着鼻血,洒在我雪白的短宿上。
  说好听点,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,说难听点,我是冲动幼稚。但当时我就是那样,没办法,我甚至觉得我活着太艰难,我想我已经是行尸体走肉了,但我又必须想着我亲爱的父母小弟。
  但在受到欺负时,我又特别的狭隘,我需要报复来平衡我的心灵,但有时又有残存的善良让我心软,我想我是矛盾的综合体了,堕落不到底,善良不到头,喜怒无常,注定是孤独的。
  
  仅仅几个月,我已是第三次进流花分局。第一次求助,第二次取钱,这次却是被抓。
  局子里生意真好,很多人都戴着手铐,面朝墙挨着蹲着,警察来来去去的,警察倒是没打我,只是拷了我手,叫我抱着头,蹲在墙角后,就走了,再没人来问我。
  脚蹲麻了,我站起来,立刻有警察吼道:蹲下!我蹲了下去,因为我不想挨打,警察我还是惹不起的。
  越来越冷,不过还算好,这么多人在,不管是警察还是小偷犯人,只要不把我关小号就是幸运了。
  上次我就进过小号,但不是警察局,最后损失了条皮带,最后提着裤子才出了那阴闷肮脏的人间地狱。
  幸好当时上的是白班。我想另劈溪径,跑到东广场外的民航里去拉客。结果被几个民航经警给抓住了。
 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不允许拉客的。据说偶尔有外国友人,会影响形象。
  那高大的经警象老鹰抓小鸡似的,提着我的衣领到了办公室。
  首先命令我抽掉皮带和皮鞋带,接着是要交出钱包。哈哈,老子从不用钱包,身份证都没有。整个一三无人员。
  那警察看我没什么油水,恼了问,还有什么亲属朋友的,叫拿钱来取。
  我大起胆子问要好多,他说不多,五百!
  我笑了,他以为我有钱,说借你电话打,快点否则晚了我们要下班,你就准备蹲号子吧。
  我很干脆地说:没有!
  摆明一副要钱没有,要命有一条。所以说,人啊,没钱的流浪汉是最赖皮的,能不赖吗?
  老爸寄那200百,我也早买了件短袖和裤子做换洗,剩下的包括偶尔搞的点小钱,全请兄弟们吃吃喝喝的,尤其是河南仔,老是跟着我吃拉面。
  但真要他们拿钱来取,怕是不可能的,老板更不可能,我又没拉多少客,据说还要扣这扣那的。
  早就知道收容所抓人去后,都是叫拿钱取,五百是喊价,熟点的3百4百不等。但我没想到这里也还有这规矩。
  那警察给气的不行,说声×××穷蛋!然后又提着我衣领,将我关进一个小号。
  这就是小号?我象一个刚搬家的蚂蚁,开始申视我的新窝。
  曾经听那些进过收容所的兄弟们回来说,那里的小号简直就是人间地狱,蚊子象轰炸机,密密麻麻地飞来飞去,墙角放个盆负责接收屎尿,臭气熏的头晕,因为铁门紧闭,仅留一小窗口让你不被憋死。
  因为河南仔,小胭脂她男朋友几个悄悄在火车站炒票。就是通过关系买些紧俏火车票,再高价转手卖出去。因为这样干的人很多,于是很多旅客买高价票还算是运气好的,买到假票才是冤大头了。
  因此炒票的难免会经常被便衣抓去收容。
  那些便衣随时换人,如鬼魂一般走到你身后,一提腰带,就知道完了,要花钱取了,还得抓紧时间,否则要是呆上几天再从收容所取出来,包准是胡子拉叉,憔悴不堪,走路打偏偏,据说只因伙食太差。
  看来我还好点,面积还算不小,够我在里面随便拳打脚踢,只可惜不但没有尿桶,小小的有两根铁条子窗户还特别高。
  地上看来是有前辈住过的了,还是位比较讲究的人,把屎尿都拉在固定一个角落里,已经有些发干了。但还是太臭,我想呕吐,铁门闭风效果真×××好。
  幸亏窗户下面有根铁水管穿过墙壁,我爬上去,站在那细细的水管上,抓住那两根铁条,尽量把头伸向那通向窗外的小窗口。
  这时,我还想起电影里的那些革命烈士。不都是这样么?只不过,他们比我运气好,最少不用爬这么高来瞻仰窗口。但他们还是会怒吼,为革命事业。
  所以我也得怒吼,我开始朝窗口呼喊:喂!来人!救命啊!
  没人理我!我就象被世界遗弃的孤儿。喊累了,我脚也算了,跳下来活动活动脚部,又爬上去喊。
  工夫不负有心人,到天黑透后,一个人影走过来,说,吼什么?啊?还没饿死?!他虽然骂的难听,但我终于不再寂寞,最少我看见了一个人!
  最后因为我的确没什么油水可榨,还得供我吃饭喝水,况且我也没犯什么大法,所以在我疲倦不堪时,那经警把我给放了,叫我滚。却不还我皮带和鞋带。我只好提着裤子,蹒跚着走出了民航大厅。
  
  但这次估计没那么幸运了,我毕竟是打架斗殴,还伤人,尤其是有背景关系的保安!
  夜深了,警察开始将蹲着的人们朝一楼后面赶,因为中间有道铁栅栏门隔断了的。
  我慢吞吞拉在最后,一个警察厉声对我说,快点!我转过头对他说,警察叔叔,我阿姨在接待处!
  因为我真的不敢想象,如果我和那些小偷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?但我真的害怕!我再一次强烈有了那种有家不能回,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。
  他楞了下,站住脚步说,恩?她下班了!我猜这个警察并不知道我是什么原因进来的,因为这么多人被抓进来,都没处理。我说,我是被误抓的,我是冤枉的,我是学生逃到这里来的。我要见阿姨!
  他看着我的眼睛,我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可怜样,他说,你站在这里别动,我去打电话,要是你撒谎,有你罪受的。
  
  胖阿姨再一次救了我。
  一会儿那警察回来说,她说有这么个人,但她叫你明天找她,安排送你回家。走吧!
  他没问我住什么地方,也没说阿姨到底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或者怎么认识的。
  走出大门,那个小乞丐又在路灯下洗警车,我看看他,他用两个手指捏着烟屁股,正猛吸了口,然后哼着歌儿继续擦车玻璃。我有点羡慕他了。
  火车站依旧灯火通明,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摩托罗拉传呼的广告。人群依旧拥挤不堪,各自朝自己目的地匆匆而去,也许有滞留下来的仍然在四处寻找落脚点。
  我仿佛看见小偷正伸手把刀片划向陌生的裤袋,无数拉客的正在给疲倦不知所措的旅客唾液横飞,黑暗处,又一个流浪汉蜷缩着悄悄死去。
  我不知道我还要流浪多久?我想我似乎已经疲倦了。
  直到今天我把头想疼都没想通,我怎么那么好运气,居然连审问都没有就把我放掉了,我还把事情讲给了大伙听,也没弄出个理由来。但河南仔他们都知道我在流花分局有关系了,虽然我并没解释是什么关系。
  
  我和珊瑚边往宿舍走,边问她怎么回事?警察为什么抓刀疤哥他们呢?
  原来就在我松俩老外去广交会场时,几个旅客闹说讲好的有车包送。怎么没有?还说昨晚住的又差又贵。
  他们人很多,闹起来声势很大,刀疤哥和河南仔,柱子及保安们与他们打了起来,战果还不错。把好几个人打躺起!
  最后惊动了警察,因为事情太大,立刻将刀疤他们全拷走了。珊瑚说完过程还拍拍胸说,幸亏你不在!不然也被抓了,来好多警察哦,全挎着枪,有的还被敲了几枪托!
  小胭脂和几个女子都在,小胭脂看见我,象要哭的样子,估计是被吓倒了。我握住她肩膀,说,别害怕,老板有关系,没事的。她看着我,眼神无比凄美,几乎让我心碎。
  晚上,刀疤们果然被放回来了,听英姑说,他们每人被罚了一千,全部从工资中扣。他们都闷着不说话,估计一千还是够心疼的。
  我递给他们每人一支烟说,别想了,只要出来就好了。其实我一直对他们打旅客有意见,骗了别人还打人,谁也想不通嘛,出事是早晚的时间。至于钱嘛,反正老板都好几个月拖着没发了,扣就扣嘛。
  
  已经能听见冬天的脚步了。
  上夜班时我很冷,小胭脂竟然给了我一件她的衣服,淡淡白色甲克。说是买大了,叫我先对付着穿。小胭脂和我差不多一样高,所以我男穿女装竟然还比较合适,虽说短了点,但只要温暖就好。
  珊瑚不知自己老是在忙什么,老是深夜见不到人影,我们拉客也分高峰期和休息期,尤其是晚上,夜深没有火车进站时,大家就各自找地方睡觉。
  小胭脂和我在一起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多了,她最近老是和她男朋友吵架,她说想听听我的意见,因为我懂得外语,属于有文化的人。
  坐在天桥下的花台上,我实事求是地给她说,如果他真是结了婚的,那你得考虑清楚,要么他离婚,要么你甘心做小老婆。
  小胭脂呸了我一口,掐了我一把。我也开心的笑了,边说:你狗咬吕洞宾啊!
  但我的笑容忽地凝结了,因为我看见她男朋友不知什么时候,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们背后,黑瘦面庞一脸乌云,眼里似乎冒着火。
  老板跑了。欠了无数工资,丢下他这些河南家乡亲戚不见了。
  瞬间,如树倒猕猴散,大家争着抢东西,河南仔回去晚了,竟然跑去把用于房间的小牙刷牙膏,小毛巾梳子什么的,塞了一大包,我本想笑他不象个男人,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。
  燕子姐走了,提了个简单的包,临走时,她塞给我十块钱,说金雷,好弟弟,你想办法回去吧。
  我站在招待所的天台上,看着她美丽的身影走上马路,拦车而去,我的心忽地很悲伤,手中的十块钱似乎还带着她温暖的体温。
  她疼爱我,我知道。
  因为有次就是在天台上,小胭脂的男朋友当着大家面,开我玩笑说我想跟燕子姐打炮不花钱,所以才和他关系好的。
  气的我要死。×××真是忘恩负义。上次,从那俩外国人那得了小费,我还请他和河南仔吃了拉面的。他居然这样说我,尤其是燕子姐,我从来就没想过她的身份是小姐,我才不管这些,只要她对我好我就要维护她的。
  当场我顺手就提起一把椅子朝他砸过去。他被砸了个趔趄,他也毛了,朝我冲过来,幸亏大个子司机龚亮抱住了他,叫河南仔把我拖走了,否则我根本打不赢他的,还不知道要吃什么亏。后来还是刀疤哥说和了的。
  所以那晚,他看见我和小胭脂在一起说笑,虽然没说什么就转身而去,我推了推小胭脂,示意她去追。
  过后不久,他虽然没找我麻烦,估计也是惧怕我在流花分局有说不清楚的关系,但他还是叫珊瑚给我带口信,说叫我不准再接近小胭脂,否则就废了我的腿。
  最后我腿没废掉,却挨了武警一枪托,还用价格木牌子把我敲的头晕眼花的。
  因为那段时间,可能是被拉客欺骗的很多旅客投诉,或者是全国严打,反正火车站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,不光警察抓我们这些拿价格木版的,连值勤武警见到我们也要管一管了。
  晚上,我见到几个警察过来了,急忙提着木牌子跑到东广场一个角落,谁知道没注意有俩武警正蹲在那里,押着个小偷在那里叫交出偷来的钱。
  我想装做没看见,可已经来不及了,他们知道我看见了;立刻叫我站住,一个武警走过来猛地就给我肚子上一枪托,另一个武警估计兴趣也来了,走来夺过我的木版,朝我头上敲了好几下,力道恰到好处,既没敲破我脑袋,又让我感到疼痛不已。
  还边敲边问,你看见什么了?我忍住疼,不敢还手,武警我这样的混混可是惹不起的。我回答,没看见什么。他继续问,再说遍!我说,没看见!
  最后他们才折断木版,叫我滚,我立刻滚的远远的。所以后来我拼命想去当兵,可惜我却阴差阳错,到最后功亏一溃,破灭了军营梦。
  
  老板跑了,柱子几个把老板的黑狗用匕首杀死炖了,叫我去吃,我本来不忍心吃的,但想想我想的再多,也没什么用,吃吧,喝吧,趁有吃的时候赶紧,免得我又要挨饿。
  趁中午,我到流花分局旁边邮局给父亲写了封信,我说春节快到了,我想回家了,记得我舅舅的儿子,我的表哥在深圳,请他来接我,地址嘛,因我以前的地址已经变了,现在不固定,就流花分局接待处吧,或者到火车站问拉客的就说找金雷。
  因为上次我就偷着给父亲写了封信,很简单的几句话。但一直没收到他回信。
  直到后来我回到家,才知道,父亲其实写了信的,地址名字都正确,但却被以查无此人给退回去了。混蛋保安,一定是他们,为什么要这样?!可惜已经没办法求证原因了。
  但当时眼看是来不及了,幸亏珊瑚给我说了句话:我们不会回家的,要去另外的招待所上班,还是拉客。我会带着你的。
  我说我的确骗不到好多客,珊瑚坚决的说:这火车站几百家招待所,我带你半个月换一家,也要让你坚持到你表哥来接你,放心吧,饿不死你的。
  虽然我已经不喜欢珊瑚那浓艳的眼影,鲜艳的口红,因为她太小,努力伪装成熟的样子太俗气。
  但那一刹那,她在我眼里忽然是那么美丽,那么坚强,让我惭愧不已。
  除开提前回家的,包括龚亮两口子,剩下的原班人马全部搬到了丽华招待所,继续拉客工作,包括我。刀疤哥回东北帮去了,他走时只是拍拍我的肩,什么话也没说。我黯然无语。
  领班本来不准备要我的,说我拉客数量太少,但珊瑚和小胭脂却坚持说,如果不要我,她们也就走。因为她们拉客是特别的多,所以有要挟的资本,最后领班才不情愿地把我留下来。
  所以后来我回到家后,还专门给珊瑚和小胭脂她们写了封信去联系,但最后却收到了查无此人的退信。
  印象最深的是,那时已经很冷,小胭脂的白色甲克已经抵挡不住夜里的寒风了,小胭脂的男朋友竟然同意了小胭脂救济我,把他的衣服给了我一件。不知道是可怜我,还是原谅了我,或者是小胭脂并没离开他。
  还有个晚上,一个平时比较要好的小偷到我们宿舍里睡觉,竟然把我皮鞋穿跑了,害的我没鞋穿,让我想起穷夫妻只有一条裤子,轮换着出门的故事。
  后来还是河南仔给了我一双薄底胶版鞋,才让我可以出门。
    
  虽然我给父亲留了流花分局的地址,但我却一直不敢再去,我怕面对胖阿姨,她肯定会责怪我的,我也害怕失望。
  火车站每天匆匆赶回家去的人越来越多,我害怕我不能回家去,流浪的孩子愈是节日愈是想念家啊。
  但我表哥终于来了。
  那晚上,小胭脂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说,金雷,快去看看,有个人举个牌子到处转着找人,上面写的名字居然和你一样。河南仔他们已经去审问他了。
  啊?是谁呢?我心剧烈地跳起来。万一是我表哥或者是我老爸亲自找来,河南仔他们千万别搞错了,又弄出事来啊。如果是那样,我罪孽就深重了!
  跟着小胭脂跑过去,河南仔几个正围着一个人,他看见我到了,立刻大声叫道:金雷!这个人找的就是你呢!
  他们闪开时,我就看见了表哥那张罗腮胡子脸,原来是罗刚表哥,大姨的女婿,也是退伍军人,汽车兵,和舅妈的儿子张名一起在深圳打工,据说他在开车。
  我从来没想过投靠他们,因为从小我就是亲戚眼中的大学苗子,现在这样,我怎么有脸面对他们。但我想回家,最后还是求助于他们了。人啊,面子是个什么东西。
  表哥慢慢走近我,喃喃道:终于找到你了,不然怎么跟你爸交代啊!
  在他抱住我的刹那,我听见珊瑚小声说了声:这下好了。
  我这么艰难地生存着,终于见到亲人,按道理,我该流点泪的,因为我心情那么激动,但不知是因为流浪还是因为我已经蜕变,心已经变硬,反正我却没哭,还看了眼小胭脂,这个美丽的贵阳姑娘,欣慰地朝我点点头,眼里也满是泪。
  
  晚上,我和表哥在丽华开了个房聊天。原来老爸收到我信,急的不得了,和老妈赶去舅妈家,要了表哥的联系电话,然后立刻和表哥联系上,叫他务必找到我。
  据说舅妈还有点不情愿似的,好象生怕我带给她儿子麻烦似的。所以后来我一直不去舅妈家,虽然表哥帮了我不少忙。
  罗刚先是去了流花分局,胖阿姨说了我一些情况,但也不知道怎么找我,表哥实在没办法,想起老爸说过我的信中说我在火车站混,于是写了个牌子到处转悠,才找到我。
  表哥还开玩笑说,看来你混的不错嘛,那几个人都围着我,都来审问我找的人是哪里的?是不是就是你!
  
  第二天,我没有告别,我害怕离别,我不喜欢流泪,哪怕我会想念她们的,我和表哥直接去了深圳。
  别了,小胭脂!别了,珊瑚!别了!我的河南朋友们!别了,警察胖阿姨!
  别了,英姑!可惜英姑没去丽华,她弟弟跑了,丢下她独自一个人。我曾经看见她在火车站广场上卖地图。四块钱一张!我站立良久,却只能心酸无语。
  
  深圳,神奇的深圳,有多少人从贫瘠的家乡,抱着美好的发财梦奔向你的怀抱!而我当时认为我只是个匆匆的过客。做梦也没想到,几年后,我会再到深圳,寒冷卑贱无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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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6 23:49:20 |只看该作者
十二
第二部
  罗刚表哥先进关了,因为我没有边境证。
  张名表哥在电话中说,先找张别人的边境证,照片上的相貌必须和我差不多,这样我就可以蒙混过关。如果不行,再抽晚上找个阴暗的地方翻关。
  我一个人站在布吉关口,阳光很温暖,这是我第一次塌实地享受到阳光的温暖。广州黑夜的寒冷,总算离我远去了。但我知道我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蜕变,但我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结果,也许叫成熟,也许叫叫狡诈。
 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到我面前,盯着我问,兄弟,过关吗?
  我摇摇头。
  这个,昨晚罗刚表哥早就跟我说过,这里有很多人靠帮那些没有边境证的翻关挣钱。张名表哥以前也干过,翻一次收费300到500不等。风险极大,值勤武警抓的很严,进去了要取人必须花钱,几百上千不等。
  因此很多人就开始违反游戏规则,帮人翻过去后,如果是单身客,就抽晚上夜黑风急,或者偏僻地段,用武力抢他个空。使很多想进深圳一圆发财梦的打工仔受尽流浪苦。
  因此张名表哥就洗手不干了。改行卖自行车了。
  等了好一会儿,罗刚表哥过来了,递给我一张边境证,名字是周强,一看照片,我笑了,的确和我有几分像,并且这个人我认识,他就是我五娘大哥的儿子,他弟弟周聪和我小学一个班呢。
 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。没想到他也在这边打工。
  罗刚表哥仔细给我说了过关的注意事项,必须记住生日日期,出生地点,来深圳办边境证的时间,检查相貌时别紧张,但又要自然地望着别处,以便检查人员忽略对我的仔细盘问,因为过关的人很多,这样我就能蒙混过关,张名表哥他们都在关内等着我!
  在检查大厅排着队,每个人递进边境证,检查人员坐在里面挨个检查,看看证件,看看本人,偶尔会盘问下,没问题了再下一个,假若是假的或冒充的,立刻卡地盖个报废章,不准通过!
  我看看手中的边境证,对自己说,现在我叫周强,生日,来务工办证时间,心情渐渐紧张起来。
  队伍越来越短了,我搓了搓手,手心全是汗,罗刚表哥站在我身后,低声对我说:别紧张,没事的。
  检查员是个女的,让我想起流花分局的胖阿姨,我真想对她说:大姐阿姨啊,你可千万别把我卡掉了,我只是浪子累了想回家,让深圳暂时收留我一下啊。
  她接过我的证件,看了下,我装着很自然的样子看着她的背后,她抬起头看看我,把证件扔出来,说,下一个!
  我心一阵狂跳,如释重负。
  迅速走出大厅,阳光无比艳丽,张名表哥,周强迎了上来。我笑了笑想说,深圳,你好!
  张名表哥我还是认得的。他在我们亲戚中可是大名鼎鼎,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,自己买黄药黑药回去造鞭炮卖,因为农村人图便宜,所以家乡很多都自己做鞭炮过年过节卖。
  造鞭炮时要用石磨碾细火药,为此还炸死过人,据说张名表哥有次碾火药时石磨都炸飞了,把房子砸了个大洞,但幸亏没炸到他人。
  所以我们当地派出所抓的很严,我读初中时,张名表哥就跑到我那里来,说因为我爸是干部,应该没人抓他,还叫我不要告诉我爸,他答应带我去卖鞭炮后就请我吃小笼包子。
  赶集时,我们俩个跑到镇上大街上,劈里啪拉地放一串鞭炮,等人群围上来后,他大声吆喝着:鞭炮拉!肯响又便宜啊!
  因为抓的严,这种鞭炮成了稀缺货,所以很多人都会买,我数串数他收钱,三下两下把带的卖掉就换地方。搞游记战争,运气还算好,没被抓。他终于请我吃了包子。
  可惜最后还是被我爸发现了,把他训斥了说不安全。
  后来听说他去了深圳,没想到这么多年后,我们会在深圳布吉关口见面。他也是满脸胡子,戴着眼镜,穿着黑色保安服,象个打手。呵呵,我知道他本是个混世魔,难怪听说他在深圳混的不错。
  他抱住我,说,你啊!怎么不读书了啊?过年就把你送回去,继续读,听话!你爸急死了,打了好多电话了!
  周强也笑着朝我点点头,一副文静样,呵呵,家乡的人就是不一样。
  回到张名表哥住地,我才知道那里叫清水河,很多我老家的打工仔都住在那地,到处是窝棚,很多女人的内衣什么的都张扬地晾在外面,迎风飘舞。
  罗刚表哥还要去上班开车,先走了,张名表哥的老婆刚生了个女儿,头上包着帕子,给我做饭。
  吃饭时聊起,原来张名表哥在一个商场当保安,守自行车。她妹妹,我的小表姐张秋在一个电子厂上班。表嫂本来在守公厕,因为生孩子,现在叫周强的未婚妻在守,因为这边打工的人很多,所以公厕五毛一次,生意还不错。
  表哥俩口子直接在公厕旁边搭了个窝棚,和张秋表小表姐住在一起。公厕旁边也搭了个窝棚,周强的未婚妻石小兰就住在里面。因为是高低木架子床,所以我就和张秋换了地方,暂时可以睡觉了。
  挖了个洞,架上铁锅,肥肉炖萝卜,好香,我口水都流出来了。把肚子涨的不行。还是亲戚好,表姐的枕头真香,我终于在南方第一次睡了个舒服觉。
  张名表哥叫我去逛街,说是给我买衣服。表哥真好,他说,因为他小时候,我妈经常背着他,甚至上坡做活也带着他。我知道我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,而舅舅是独子,他又是舅舅唯一的儿子,因此我妈出嫁前不对他好还对谁好呢?
  原来表哥还兼带着做自行车生意。从那些小偷手里便宜买进来,再加点钱卖出去。赚了不少钱,加之他拳头大,脾气火暴,又讲义气,在这一转就很有了点名气。
  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是有次,一个老头跑来找表哥说,他要买他丢掉的那辆自行车,因为好骑。我没搞明白,但表哥第二天就给他找到卖给了他。我想了半天才琢磨过来,很是佩服表哥。
  周强和他未婚妻老是吵架,我们聊天时,她抱怨说,周强太窝囊,又挣不到好多钱。我说那是他性格温柔,那是好男人哦。
  她娇笑着拉住我手说,你以为都象你那样乖啊!明媚的眼睛很的迷人,看着她丰腴的身材,我有些激动,可惜这里没我实施冲动的合适地点。我心里对自己说,周强肯定守不住这个女人的。
  后来我回家才知道,她还是没跟周强结婚,嫁给了当地一个半大老头,据说还开了个小卖部,日子蛮滋润。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。看来我已经懂点男女心理了。
  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,我喜欢她故意不在意地拉我手,甚至摸了下我脸蛋说你真白。我想我还是处男呢。
  可惜春节到了,张名和罗刚表哥都要送我回家了。走的时候,娇小的张秋表姐给了我五十块钱,叫我回去好好读书,因为我本来就是大学苗子。
  周强给了我二十,我捏着钱,握握他手无语。我想对他说你老婆不适合你这样老实的人的,但最后忍了忍没说。
  临走的早晨,石小兰没起来送我,我听见她在窝棚里大声说,路上小心些啊!我站了下没答话。
  又过广州,火车站到处人山人海,拥挤不堪,幸亏我们没带什么行李,张名表哥又穿着保安服,所以我们很快就挤上了车。
  我心里希望遇见河南仔珊瑚小胭脂他们,但没有。有个人背着被盖卷被挤倒在地,人群立刻从他身上踩过去,我拼命把他拉起来,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,再做次好事吧。
  我在广州火车站混的时候,也做过好事的,虽然有遗憾。
  有天夜里,河南仔他们在广场上遇见了两个姑娘,她们也是因为听说南方好遍地钞票,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,但最后还是没找到工作,开始流浪。
  河南仔跟我说,把她们骗去做小姐,我们就可以得些介绍费。小胭脂的男朋友更有经济头脑,说干脆带回去,我们当鸡头,叫她们接客,我们坐到每天收钱。
  恰好俩姑娘要上厕所,我自告奋勇地说带她们去,然后我买了两张站台票,诉她们说快回去吧,他们是要逼你们当小姐的。
  因为我听说有站台票,就可以进候车室,也可以装着送人混进站台,就可以混上火车,到时再藏到厕所不出来。我把这些都给她们说了,看着她们走进候车室,才舒了口气。
  但我不知道她们最后怎么样了?是否回家了?河南仔他们问我,我说她们趁我不注意跑掉了,他们骂我没用时,我还是对自己说,我是混混,但我并不是畜生!
  火车很挤,过道上都是人,甚至我坐的椅子下都躺满了人,我终于懂了什么是立锥之地了。我想我是再不会来这里了,但我做梦也没想到,多年后,我又来了,仍然是张名表哥救了我。
 又见家乡。
  我坚持不要表哥们送我回家,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在爸妈面前流泪。
  快到家时,我下车到一个小镇给爸买了包烟,给妈称了五斤白糖。再称了点水果糖。
  母亲抱住我,满面是泪,她说你干嘛回来,你想把气死啊?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。我看看老爸,老爸眼睛湿润,只说,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
  邻居们都来看我,我开始发水果糖,我妈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跟他们说,我儿子回来了,没缺胳臂少腿的,然后在厨房里快乐地做饭。
  弟弟告诉我说,母亲和六爹院子里的一个妇女吵过架,因为她偷偷把我家和她家相临的地界,朝我们这边移了不少过来。我母亲很是气愤,找她理论,她居然说我是在广州被抓了,抢了银行坐了牢再也不会回来了。因为流花分局发了电报说叫寄钱救人,四乡八里都传说我被抓了。气得我妈夜夜叹息流泪。
  操他妈!我心里充满了仇恨,虽然她二儿子还跟我同岁,但怎么说我不要紧,干嘛气我妈,我早晚要报复!
  所以我妈一下就开心了,因为我完整回来了,虽然没挣到钱,但我没坐牢。那妇女也一直没再和妈吵架,似乎是看到我在找机会要报复她一样。
  但机会它总是有的,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它就悄悄的来了。
  老爸说春节后我继续读书。
  他找了县城第一中学的苏老师,因为当初上高中时,我爸和苏老师关系就比较好,因为我奶奶也姓苏,他的排行和我爸一辈的呢。
  老爸说苏老师已安排了我到复读班,叫我在家好好复习,免得只有一期的时间,怕我跟不上。
  于是我也就开始在家里看看书,等着开学。
  这天,弟弟突然在屋后面的叫,哥哥,快来,罗小和三娘在吵架!
  
  三爹前些年已经修了新房,就在我们老屋后面的高地上。站在我家后的小山梁上,可以对着与他们说话呢。
  记得小时候,我们喜欢去老屋那边玩,因为二爹三爹六爹他们那边院子大,有很多小伙伴。每到吃饭时,我妈就站在山梁上大声喊:雷儿。。。
  然后我和弟弟就颠着屁股蛋跑回家,我妈还会骂我们整天象俩野小子。
  
  罗小就是和母亲吵架的那个妇女的小儿子,跟我弟弟年龄差不多,比我小三岁。混蛋,欺负我们金家习惯了是不?
  我冲到山梁上,远远看见那小子正站在三娘家门前,和三娘在大吵,好象还挺嚣张,手上挥舞着竹条什么的,估计三爹不在家。
  当我冲到他面前,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,三娘也没想到我那么快就出手了。谁叫他妈气我妈的呢?
  我左手朝他脸挥了一下,右手握拳直击他鼻子。
  这可是我小时候,五爹教我的,他说这是最基本的招式。那时,我还很小,看见五爹天天在家整个桶,装满麦子或谷子,用手指不停地在里面戳,说是练指功。他还教我打拳,我积极性很高,一心想到长大仗剑江湖,行侠惩恶。可惜最后我只记得这一招。
  他鼻子当场流血,手舞足蹈地来抓我。我又是一舞,再一拳,偏了点,打在他嘴上。我还是比较冷静的,后来我想我暴戾的脾气也许在广州流浪之后就被挖掘出来了。
  后来我在家乡臭名昭著时,也许没想到,正是从这时起,也就是我从广州回来后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所谓的大学苗子乖娃娃了。
  三娘估计也没想到我那么暴躁,跑来拉开了我们。
  我恨恨地对正擦着鼻子的罗小说,***!再来看我弄不死你!
  
  回到家,屁股还没坐热,罗小他妈就拉着她一路咆哮着来了。因为她本就是社里面出名的悍妇,和苏琴她妈一样,没几个人敢惹的,这下倒好,居然儿子被打得鼻血长流。这还了得?
  
  我从来就承认我会阴险。
  当她闹到我家时,我就笑着迎了出去,叫叔母,请坐,喝茶!
  然后我妈给她兑了白糖开水,说一定要教训我,因为我刚回来不久,我妈心疼还不及,然后三娘也来了,左邻右舍七姑八婆都来劝,说小孩子打架大人伤了和气不划算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
  我的态度又比较好,我说我看见罗小和三娘吵架,气不过和他拉扯了几下,怎么就流血了呢?来,我拿了纸给他,笑着抱住他肩膀,亲热无比。
  罗小他妈这才气不平心不甘的走了。我妈又骂我几句,我偷偷地笑了,这就是艺术。
  
  复读的日子的枯燥的,我爸为加强关系,还叫我把苏老师叫干爹,我不情愿,但也没办法,都当着面说了,我也不敢拂了老爸的意思,他已经够为我操心了,唉,不就是叫一声吗?
  镇上的苟书记干爹,虽然是我还没生下来,我爸和他就约定了的,但我还不是叫了这么多年?
  干妈对我还很好,吃饭时问我怎么呼吸那么急促?是不是鼻炎啊?我爸这才知道我鼻子出了问题。
  我只说碰坏了的,其他的问死不解释。我爸我妈也没办法,把我带到中医院去做手术,因为医生说我鼻子因为受到撞击,里面已经长息肉了,所以呼吸急促不堪。
  动手术时,我坚持不打麻药针,我已经失去了很多,不想大脑再受到影响,或者说我甚至想受到疼痛的惩罚。
  当医生把白布套在我身上时,用细长的剪刀在我鼻子里切割时,我努力地将脚板蹬在地上,双拳捏的很死,牙齿甚至咬破了下嘴唇,血如水一样从鼻子里喷流出来,鲜艳如花。
  透过明亮的手术玻璃室,我妈已经是泪如泉涌,甚至几欲晕厥,我爸不得不扶住她。我想,妈我是对不起你们了,儿子这一生怕是还不清了。
  看见书我已经头疼了,尤其是数学书了。
  又是最后一期,每天都是模拟考试,我简直要疯了,信心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考试结果消磨殆尽。
  今天收到写给小胭脂她们的信也被退回了,我正郁闷万千,陈国来找我了。
  
  前些时候,我在天涯社区四川版连夜写了篇(我的女朋友做了小姐),就是从这时开始写的,但我虚构了许多东西,因为我虽然遇到了美丽的小霞,但根本没有那样断魂的结局。
  那只是我时常渴望的一种生死爱情而已,就如同我看电影(梁祝)时,特别喜欢那片尾曲。所以我写这篇文时,还专门请斑竹仙人版版给配了最忧伤凄美的歌曲。
  当我坐在电脑前,看着那么多的网友为文中的我和小霞叹息时,我心中感慨万千,淡淡的忧伤萦绕而来,不仅为小霞,也为我自己,还有丽华姑娘。
  
  陈国是我的小学同学。住在公路边,我读小学到学校都要经过他家后面。他早已不读书了,跟着周宣在县城学修汽车。周宣家就在我们小学校旁边。
  我们小时候关系不错,打乒乓球我俩还是双打组合。他叫我去他那里玩,我正说上课头疼无聊呢。
  穿过县城的大桥,来到汽修厂宿舍。两个单间,周宣住的那间兼带做饭,陈国住的那间光线不怎么好,有点黑。当时我并没想到,就是在他这间黑屋子里,我结束了我的处男懵懂时代,第一次和一个美丽的姑娘上了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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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的不错,是啊人生如烟,继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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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来之神

巫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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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好的一篇。。。但是贴完好吗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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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陈国他妹妹陈西在丝厂上班,离汽车修理厂不远。
  95年那时候丝厂生意还不错的,每天高高的烟囱里都会欢快地冒着浓浓白烟。所以也还有许多农村姑娘没去南方打工,呆在里面渴望做个正式工人。
  陈国带我去了丝厂。他妹妹住在四楼,寝室里两张床,住着四个姑娘,除了陈西,还有两个姑娘我认识,因为她们都是老家的,张兰和张铃,同堂姐妹,住陈国家不远。
  她们见到我都很高兴,我们聊天打牌,她们在门背后用煤油炉做饭,用菜油炒喷香的土豆片,我简直乐不思校了。
  玩了不一会儿,另外那个姑娘回来了,很羞涩文静的一个姑娘。梳着长长黑黑的辫子,身材苗条,面容清秀,细细眉毛,好看的眼睛满是羞涩。
  陈西说她叫丽华。然后给她说我叫金雷。还在县中读书呢。
  
  从此,我就经常去找陈国,然后去丝厂玩。一半因为我讨厌读书了,一半因为丽华的秀美温柔。
  我甚至连吉他都不愿意去学了。复读期间,我原来的同学吴胜恰好和我在一个班,他单独在外面租了个房间,我俩很要好,经常睡一张床。
  他喜欢弹吉他,我每次去他那里睡,他就关上灯,教我摸黑捏弦拨音的。我开始还和有积极性,因为我特羡慕电视里那些弹吉他的歌手,一脸沧桑或忧伤,站在风里,身子起伏,如疯如泣,真他*的酷毙了。
  但现在我忽然就只想和丽华见面了,虽然黑夜里我还是会想起彭雪儿或者苏琴。但我想的更多的是丽华了,甚至在想到她柔柔的话语,修长的手指,羞涩的笑容,我就浑身躁热。
  于是我开始逃课了,与她们打牌玩到很晚,或者在河边逛,看银色的月亮落在水里,与城市的灯火倒影一起摇摇晃晃。
  周宣经常回老家,因为老家有他老婆和孩子些。于是我就经常和陈国一起睡。甚至还空着一间屋子。
  我越来越想拥抱丽华了,尤其是在与她们分开后,黑黑的深夜,想起彭雪儿再也不能醒来,流浪广州的那些岁月,现在厌倦读书以后的何去何从?
  丽华那么温柔,那么清秀,那么体贴,做的饭炒的菜又那么好吃,我想我是喜欢她了。
     我随时都承认我狡诈,比如今晚,陈国也回老家去了。我开始实施我的预谋了。
  丽华有个叔叔在县公安局上班,每到周末,她都会去叔叔家。而我回学校也要经过公安局。
  今晚是周末,所以我理所当然要和丽华同路了。我喜欢玩她的钥匙,因为她们丝厂的女孩子都用毛线织那种长长的彩色带子,然后穿着钥匙挂在手上。
  松她到公安局大门后,我故意不把钥匙还她,以便试探她的态度,她一定会来追我的,到时我就约她回陈国的住处去聊天。如果她喜欢我,肯定会跟我走的。
  等她进去后,我朝学校的方向走去,故意走的很慢。果然她追来了,说忘记钥匙还在我这里。我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,但我并没把钥匙还给她,而是紧张地对她说,想再和她走走。
  她害羞地说等下公安局就会关门的,我说,那你回厂也可以啊,或者去干脆跟我去陈国那里,我陪你通宵聊天?
  她羞红了脸还在犹豫,我麻起胆子挽住她胳臂说,走吧,我又不会把你吃了。相信我,好吗?
  
  我们走过大桥,河面吹来凉凉夜风,灯影飘摇,我还专门看了看天,几颗星星很寂寥地挂在天空。
  陈国给了我一把钥匙,但那晚我并不知道周宣已经回来了,幸亏我带着丽华悄悄地直接进了陈国的房间。
  丽华问我怎么不去另外房间睡,我说我得把你哄睡着了才过去,免得你害怕。她似乎很感动,我心里一直在颤抖,亲爱的姑娘啊,我就好比卑鄙的猎人,在渐渐把你欺骗上床。但我对自己说,我是喜欢你的,丽华!
      没开灯,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丽华和衣坐在被窝里对我说,你冷吗?我楞了下,钻进被窝,躺在她身边。
  直到今天,我想起丽华的点点滴滴,我都不会忘记我这个第一次亲近女性身体的夜晚,她说过的那两句话。
  
  当我要她时,她先问了我一句你喜欢我吗?我说恩。然后她叹息了声说,只要你喜欢我,我愿意给你!
  她的无限温柔,让我很是激动。虽然我发现她并不是处女。
  结束后,我起床抽了支烟,用烟头一下又一下地把窗户上蒙着的塑料薄膜穿了一个又一个洞。
  直到她温柔地叫我,我才再次上了床。
  
  天刚亮,丽华就起床走了。当她从我的臂弯起身时,我醒了,看着她穿着衣服,我说这么早?她回过头看我一眼,低下身来,吻了下我额头说你睡吧,我还上班呢。
  然后她宛尔一笑,妩媚无比。
  
  她走后,我再也睡不着,赖了会儿床,才打着呵欠起身去了学校。
  事情败露是因为周宣。后来陈国才告诉我,那天早上,周宣曾经开过这间房门,立刻就看见我抱着丽华,睡得正熟。
  他没有叫醒我们,而是在回家时告诉了我爸。据陈国说,周宣很是不舒服,说看见我们这样会让他生意不好的。
  我爸并没有问我,而是直接去请丽华吃饭,并谈了些话。当我再毫不知情地在那个下午去找丽华时,就看见他们坐在去丝厂路上的那个餐管里。
  丽华低着头,我老爸和周宣正说着什么。
      每个夜晚来临,站在淋浴间,任水流冲刷着我时,我都号啕大哭,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过去的确是个混蛋。
  
  当我看见老爸和丽华坐在一起时,我一下冲动无比,走上前去,一脚踢在餐管的大门上,在门的凄厉哐铛声中,我转身走了,再也没有回头。
  后来老爸来找我,说叫我现在是读书期间,又即将要高考,根本不适合谈女朋友,我没说话,但我真的莫名其妙的恨他,还恨周宣,一直到好几年后,我才和他开始说话。
  丽华再也没来找我,我心情烦乱无比,考试越来越头疼,尤其是数学,我底子本来就差,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才弥补地起来。
  这时,李铁来找我了。
  我上高中,到广州流浪期间,他在原来镇中学读高中后,进入地区党校读书去了。当然他那村姑一样纯情的吴秀也早回农村去了,此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  他身边跟了另外个美丽的小姑娘,叫吴香。很娇小温柔。
  他是来找我帮忙的,因为他要取文凭,必须参加成人高考。在这几个玩伴中间,我算了成绩比较好的了,所以他叫我一定要帮忙。
  成人高考我知道,以前我到旁边的二中去踢足球,就亲眼看见成人高考的混乱场面。因为考场在四楼,于是很多考生就将题抄下来,扔下来,过一会儿,再用细细的绳将楼下的参谋团做好的答案吊上去。
 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,监考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, 因为参加成人高考基本上都是自费读书取文凭,大部分都是有钱或有关系的子女,何必惹麻烦上身呢。
  但物及必反,李铁说现在抓的紧了,监考特别严,麻绳吊答案的方法已经不行了。他老爸已经从镇上调到县城来工作了,我们经过协商,做如下安排:
  我也报名参加考试,找人将我与他的考号相临,最少在一间考室,然后我们互相交换填对方的名字和考号。
  我答应了,谁叫他是我哥们呢?但我怎么也没想到,这样周密的计划还是出问题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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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4-12 00:38:22 |只看该作者
随着一声『观音娘娘到』,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!
你在恍惚中看见了3两黄金。

既然受人之托,就必须努力帮好吧。最近我对自己已经没多少信心了,虽说是成人,也毕竟叫高考,因此我的心情还是有点紧张的。
  我想去看看丽华了。
  找到陈国,一起去了丝厂。陈西张兰还是比较热情,说等下还有个老乡要来,是个美女,我问是谁,她们故做神秘不说,我也懒得多问,看看丽华,仍然羞涩,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。
  我不想出去,最后还是玩扑克,那时不流行斗地主,就是吊主打甩2。玩了无数次,也没甚兴趣了,我让给他们继续,自己躺在床上翻着杂志,正在百般无聊之际,门响了。
  我去开了门,一个女孩站在门前。
  那一刻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。
  后来我根据这个女子虚构了结尾的爱情故事(我的女朋友做了小姐)里曾经做了详细的描述,我不想再去回忆,只是把这几段话抄下来,因为我想起这里就心疼,一根针刺似的。
  她站那里,清秀的面容,不施脂粉,如水墨般的国画.细细的眉毛,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忧郁.长长的黑发,薄薄的雪白毛衣掩在黑色的背带裤里.
  如梦一样,我想起那首什么诗来着:悠长的青石巷,一个丁香般的姑娘。我们就这样站在那里,任思维在时空的隧道穿梭。
  进来啊,这不正说你呢。小珍嚷嚷。
  侧过身,她轻轻地滑进来,象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,让我失魂落魄。
  美女吧?你怎么才来啊?陈西调侃我,然后又对她说。
  来,介绍下,这是金雷。这是小霞。其他的你都认识,就不废话了。陈西说的比机关枪还快,不过,我怎么可能遗漏她的名字。小霞看看我,嫣然一笑,说了句话,居然让我会脸红了。
  早就知道你名字了.“小霞笑起来,雪白的牙齿细而密,与红唇相映,美丽无比.
  看到我疑惑的神情,陈西抱着小霞的肩膀,笑得地动山摇的.
  经陈国悄悄解释,我才知道怎么回事,好歹是哥们,同条战线嘛.原来小霞就是我们镇武装部张部长的女儿.
  为什么悄悄解释呢?这个我知道,因为老爸说过,这个张部长可是一大人物.不但风流事甚多,抛妻丢子,而且贪污,行贿受贿判了个无期,剩下个新接的小媳妇只好改嫁他人.
  小霞的妈妈是张部长前妻,小霞还有一弟。难怪小霞的眼里含着一种淡淡的忧郁,让我不禁想去呵护的那种感觉。
  真是不可思议,如此家庭,竟有如此美丽女孩。据说小霞妈妈就是个美人胚子。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,在我的意识里,已是增一分则多,减一分则少。最重要的是那种气质,在这般庸俗的尘世中,清雅脱俗。
  男人就这样,遇到美女变傻子.这不,可叹我自诩聪明非凡,遇到小霞,简直比笨蛋还要笨蛋.
  陈国他们继续玩牌.小霞给我玩猜牌游戏,很久以后,我都一直不接触扑克游戏,因为我害怕想起小霞,害怕流泪.
  谁说美女一定不聪明?小霞就是例外嘛.如果让我可以一直看着小霞的笑颜如花,我宁愿被小珍骂作傻子,无数次,我夜夜辗转难眠,也没找到我想要的答案,那就是我到底懂不懂爱情?最后实在没办法,我给自己下了个结论:喜新厌旧堕落腐败傲慢自私的败类!然后独自哈哈大笑,笑得眼泪长流。
  
  我好想拉拉小霞的手,听我说流浪的艰辛说这世界上仅有的情谊温暖,听她说生活的无助后妈的刻薄她的心疼,然后轻轻抱着她直到天老地荒。
  但我不敢,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丽华的关系,我只能这样看着她,心里如潮水起浪。
  我开始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和丽华有关系,恨我怎么不早点认识小霞。她在种子公司上班,夜晚回家时我和她同路,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,我想我能说什么呢?说什么都没用的。
  路过大桥,她看看河面,站立了会儿,我默默地离她不远处看着她。夜风温柔地吹来,吹起她的黑发,散落在白色毛衣上,我真想去帮她理顺那些乱发,但我没动,想着她的身世。
  好一会儿,她转过头看我一眼,微微一笑,我心都要碎了,那一笑倾国倾城!
  
  在李铁家里吃了饭,我们进了考场,按照安排我填了他的考号姓名,我开始做题。不到半个小时,我就把题做完了,原来成人高考这么简单。但监考老师开始核对考生和姓名考号了。
  然后我们被请到了办公室。监考主任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很熟悉,处理起来轻车熟路。最后结果是:李铁写检讨书,通知我学校,取消当年高考资格。
  返回学校,我到寝室里开始收拾行李。我老爸既不是县城的官又不是大款爆发户,何况我还可能让他为求爷爷告奶奶吗?虽然我已经头疼考试,但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宣告无权参加高考?我该庆幸还是该悲伤?我不想怪谁?这是命运。就好象我现在才遇到小霞一样。
  反正是没什么机会了,我豁出去了,我要去看看小霞。那晚送她回家,我知道她住什么地方,我想:只有在她面前,我心里才会觉得好受点。
      小霞在家,屋子在种子公司一楼,很小,光线不怎么好,她也许是没想到我的冒昧到来,有点手足无措。
  陈国已经告诉过我,她原来的妈因为拐卖儿童坐了牢,他爸因贪污下课,就吃喝嫖赌经常夜不归宿,小霞为了她弟弟读书跑出来在种子公司上班,很是辛苦。
  我努力抑制住心跳,和她没话找话闲聊着。有点口渴,我想找水喝,但角落只有煤油炉没有茶水,她立刻跑出去给我买了瓶水来,大汗淋漓的样子,我心里又疼又酸。
  我说我就要离开学校了,她说真可惜你那么聪明的,问我为什么我没解释。她说她也可能会离开这里了,去广州打工因为她想挣钱救她妈妈。
  我只能无语,因为我自身都这样,我能给予她什么呢?什么都没有!
  
  提起广州,我又想起武警,我想去当兵。
  背着行李回到家,老爸问我为什么不读书,我弄死不再解释,只说我要去当兵。老爸没办法,只好去找镇上苟书记我的干爹想办法。
  后来过了很久,李铁还是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我爸,说本来他爸有办法疏通关系让我可以参加高考的,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?
  但要当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,跟高考差不多,得过体检层层把筛选,然后过关斩将好不容易通过,还得上三代前几辈的政审。所以每到部队招兵时节,县城医院的医生就有红包收了,因为谁身体上没点小毛病呢。
  如果最后运气好,考上了,家里就开始放鞭炮大肆请客,和谁家嫁女接媳妇一样,场面比起庆祝子女上师范中专大学毫不逊色。
  
  老爸回来说恰好县武装部今年搞了个民兵训练基地,每个乡选送一个青年去提前参加民兵训练,每天还补助10块钱呢,时把握性也就大多了。
  去就去吧,反正我呆在家里也心慌,最害怕看见周围的眼光,还有母亲的唉声叹息。
  谁知道我不仅没去当兵,还第一次因为有了钢枪,就差点闹出人命。
      参加训练的日子开始还新鲜。领导讲话:庆祝基地落成,民兵重要乃是为部队培养后续力量!
  每天听号起床跑步喊口号,听武装部的连长讲解高射炮的原理,穿上草绿色训练服背着空枪,拉上学校后面的山头,反复匍匐前进射击瞄准,晚上排队等吃饭,革命歌儿此起彼落声势浩大,晚上锁到门藏在宿舍里大伙开始诈金花输毛毛钱。
  伙食不差,新朋友挺多,美中不足的时刺刀被平了尖端,感觉是部队淘汰了的半自动老产品。
  丽华听陈国说我在这,来找过我,她说了她喜欢我,不管我变成什么样,看了她半天,我带着她上了夜里的山,下了晚上的河边。
  山上老是有蚊子,专咬我短袖外面的光胳臂。每次我们都速战速决,当她在草丛中压抑地呻吟时,我就远远地朝山下望去,能看得见种子公司的楼房灯火。我想小霞此刻在做什么呢?
  
  丽华不来的夜里,我开始趴在被窝里写情书,在笔记本上写了撕,撕了写,最后只剩张牛皮封面。我想我还是去看她吧,我要表白,我实际是喜欢她的,如果需要,我宁愿离开丽华,离开家乡,再次去广州流浪。
  但她不在家,我随意朝山上走去。山上乘凉的人很多,这里树繁草深,我想有多少男男女女在这里幽会呢?我读高中时,这山上曾经发生的那些打架斗殴强*犯罪,是否会让他们小心些,就如同我和丽华在这山上激情时,心中充满野合的滋味。
  走到半山腰,下来对男女,那男的光着上身,提着衣服,抱着那女子的腰一路说笑着走来。那女子长长的黑发,一身黄色的丝质短袖短裤,看起来飘逸而美丽。
  恩?怎么是小霞?我一楞,斜身躲进树丛阴影中,看着他们走过去,没错,是小霞!!
      心跳在刹那间停止,呼吸在刹那间被截断。
  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武装部宿舍的,寝室里几个又在玩牌,我没打招呼,点支烟歪在床上闷起不说话,眼睛盯着宿舍角落的那排钢枪。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就这样断了我所有夜晚的梦。
  我曾经无数次设想我们再次见面的情景,说我喜欢她后她的羞涩和我的激动。但这一切现在都用不着了,我一边和丽华偷情,一边在大脑里想着小霞,我是卑鄙的,我是最可耻的单相思。
  猛地,隔壁一个室友冲进来踢了我一下,大叫:金雷,整金花啊,你昨晚赢了那么多就不来啊!
  ***!我转过头狠狠骂了句。他楞了,本来我们关系挺好的,他本是个代课老师,也来训练想去当兵考军校。连长说了,这个班就他和我要是等秋季征兵进了部队,是最有希望考上军校的。
  但我忽地青了脸骂了他,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吼道:你神经病啊!
  混蛋!老子杀了你!我猛地翻身起来,大脑一片空白,冲向墙角,提起半自动步枪,卡地声打开刺刀!
  他吓得嗷的一声大叫,冲出寝室门,没忘记把门砰的声关起,我踢开门,端起刺刀追了出去。
  啊!金雷你干什么?!寝室里的战友些吓得立刻冲出来,死命抱住我,他已经藏进隔壁寝室,顶上门,我叫道:你他妈有种就出来!
      今天终于可以打靶了,每人五发子弹。
  可惜要爬在地上半天,连长说要三点一线瞄准,还站在旁边,握着手枪虎视耽耽的,我估计他是怕哪个走火。
  我看着靶子,目光渐渐模糊,它无声无息地幻化成广州火车站的保安,一会儿又成为光着胳臂挽着小霞的男子。
  吐吐,我的手指缓缓接近扳机,口令一下,猛地一扣。枪口冒出火花,木托抖得很厉害,我咬紧牙关,心一下松懈下来。
  
  老爸欣喜地来找我,说教师进修校在招生。
  招什么生?我皱着眉头问。这年月到处都有歪学校招生。上次我遇到一个初中时的同学,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,打着个红领带,俗不可耐。他说他就在成都一个什么学校负责招生,专招农村的那些高考落榜的。
  今年学校都在议论,国家要实行并轨制,说穿了就是毕业自主择业,国家不再负责工作安排。他说他们就负责推荐工作。我淡淡一笑,推荐,钻文字漏洞唆?我又不是不懂。
  但老爸说这个学校好,是什么绵阳教育学院专门搞的个专业,叫经济警察专业,学费才1980元,颁发大专文凭,全国通用,还负责安排工作呢。
  老爸劝了我半天,说现在我最需要个平台走入社会,我想想倒也是,去看看吧。至于兵嘛,我就不当了,告别的时候,连长直说可惜了,我要是进部队考军校特有希望的,但既然可以安排工作,还是警察,那也祝贺我了。
  我怎么也不会知道,这一去我将比流浪更凶险。
  
  教师进修校到处贴着广告,黑大的字:四川教育学院绵阳分院经济警察专业招生,贴在招生办公室门上。
  早就听说赵菊表姐的妹妹赵群表姐,嫁给了进修校一个老师,今天我才看见表姐夫的真面目,戴副眼镜,文文静静的样子。
  老爸找到他,带着我去招生办公室,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,据说那就是教育学院来负责招生的魏主任。
  他笑眯眯地问了我几句,如身体怎么样啊,什么毕业啊等等,最后交了30块报名费,说过几天就开课了,叫我尽快准备学费,还有服装费,说是要发警服的。
  在表姐夫家吃饭,老爸去买了两瓶酒,说表姐夫的爸也是学校的老教师,以后还得靠他多帮忙。希望能给我安排个好点的工作。
  老爸喝不少酒,红光满面的,我理解,毕竟他儿子终于进了大专了。
      我还是住校,铁架高低床。
  过了几天,老爸来交学费,20张百元大钞票,我看见老爸的手在微微发抖。我想我真是罪孽深重。
  陆续有新生住进来,上午进修校一戴眼镜女老师上法律课,下午跑步,军体拳,由班主任杜老师上课。都是进修校的老师,据说杜老师以前是野战兵,退伍到进修校教体育,他爸是进修校长。
  全班人数已经有五十多个了,除了四个女生,全是男生。
  魏主任走时,站在我们一楼的教室里给大家讲话说,各位同学好好学习,一个月后就到绵阳集中强化训练,还说这几个女同学是报考财务专业的,暂时跟我们一个班,以后去绵阳再进财务班。
  然后是霹雳啪拉的掌声,蛮热烈。大家都充满敬仰的眼神看着他,期望他多看自己一眼,以后安排个好点的工作。
  二楼上还有个班,除了几个男生全是女生,据说是成都哪个学校招的会计班,也是暂时在这学习,以后去成都再上课,发文凭安排上班。
  慢慢地大家也就是熟悉了,简直是江湖大杂烩。有高考落榜的,有从广州深圳打工赶回来的,有在其他镇上当小职员工作过的,都希望这次能拿个文凭,出去安排个好工作,都对未来的美好充满希望。
  
  法律课很枯燥,大家开始喜欢下午的活动,杜老师也比较体贴大家的心情,慢慢地,法律课就开始改成音乐课了,大家随便唱歌,下午除了练拳就是篮球或乒乓等各种球赛。晚上兄弟伙些各自自由活动,看录象,到县城新近开张的江湖大舞厅跳舞,2元钱一张门票跳一整晚倒也便宜。
  况且和我关系特好的江海他哥就是江湖大舞厅的老板,据说是县城第一黑老大,所以我也就经常可以不买票,跟着他去舞厅不跳舞,到处看美女些。偶尔还有大瓶的啤酒喝。
  或者晚上就打牌诈金花,五毛底注,赢了请客,或者去打桌球。到了汽车站的门前那几张大桌前,再打桌球赌输赢,我在高中就整夜整夜地和学校门前的桌球老板赌过钱,所以经常我也赢,既然是赢的,我也就不心疼,全部请兄弟们喝酒,完了再摇摇晃晃称几斤苹果什么的,回到寝室吃了水果也是半夜了。
  班上很快分为两派,一派是土匪状,一派是好学状。我们寝室几个边属于土匪状的,喝酒结拜说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,按年龄,我排老三,老大韩刚,老二铁伟都是深圳回来的, 腰大膀子粗的,据说铁伟还砍过人。
  后来在学校外的餐馆吃饭,另外一伙也拉着我结拜,碰巧我又是老三,于是我在两边都是坐第三把交椅了;有什么冲突吵架的狗屁事儿,只要我出面,也就是顿酒就解决的名堂。
  班上四个女孩子,虽说都长的很好,但物以稀为贵,所以也早就一抢而光,其中三只有了主儿,包括老大老二都圈了只,时常搂着去看电影压县城的马路。
  然后就乐呵呵地回来找我,要给我介绍个女生,免得我落单不好耍。他们说剩下的那个叶青整死不让别人圈,就是因为喜欢着我,等我去追呢。
      我还是住校,铁架高低床。
  过了几天,老爸来交学费,20张百元大钞票,我看见老爸的手在微微发抖。我想我真是罪孽深重。
  陆续有新生住进来,上午进修校一戴眼镜女老师上法律课,下午跑步,军体拳,由班主任杜老师上课。都是进修校的老师,据说杜老师以前是野战兵,退伍到进修校教体育,他爸是进修校长。
  全班人数已经有五十多个了,除了四个女生,全是男生。
  魏主任走时,站在我们一楼的教室里给大家讲话说,各位同学好好学习,一个月后就到绵阳集中强化训练,还说这几个女同学是报考财务专业的,暂时跟我们一个班,以后去绵阳再进财务班。
  然后是霹雳啪拉的掌声,蛮热烈。大家都充满敬仰的眼神看着他,期望他多看自己一眼,以后安排个好点的工作。
  二楼上还有个班,除了几个男生全是女生,据说是成都哪个学校招的会计班,也是暂时在这学习,以后去成都再上课,发文凭安排上班。
  慢慢地大家也就是熟悉了,简直是江湖大杂烩。有高考落榜的,有从广州深圳打工赶回来的,有在其他镇上当小职员工作过的,都希望这次能拿个文凭,出去安排个好工作,都对未来的美好充满希望。
    
  法律课很枯燥,大家开始喜欢下午的活动,杜老师也比较体贴大家的心情,慢慢地,法律课就开始改成音乐课了,大家随便唱歌,下午除了练拳就是篮球或乒乓等各种球赛。晚上兄弟伙些各自自由活动,看录象,到县城新近开张的江湖大舞厅跳舞,2元钱一张门票跳一整晚倒也便宜。
  况且和我关系特好的江海他哥就是江湖大舞厅的老板,据说是县城第一黑老大,所以我也就经常可以不买票,跟着他去舞厅不跳舞,到处看美女些。偶尔还有大瓶的啤酒喝。
  或者晚上就打牌诈金花,五毛底注,赢了请客,或者去打桌球。到了汽车站的门前那几张大桌前,再打桌球赌输赢,我在高中就整夜整夜地和学校门前的桌球老板赌过钱,所以经常我也赢,既然是赢的,我也就不心疼,全部请兄弟们喝酒,完了再摇摇晃晃称几斤苹果什么的,回到寝室吃了水果也是半夜了。
  班上很快分为两派,一派是土匪状,一派是好学状。我们寝室几个边属于土匪状的,喝酒结拜说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,按年龄,我排老三,老大韩刚,老二铁伟都是深圳回来的, 腰大膀子粗的,据说铁伟还砍过人。
  后来在学校外的餐馆吃饭,另外一伙也拉着我结拜,碰巧我又是老三,于是我在两边都是坐第三把交椅了;有什么冲突吵架的狗屁事儿,只要我出面,也就是顿酒就解决的名堂。
  班上四个女孩子,虽说都长的很好,但物以稀为贵,所以也早就一抢而光,其中三只有了主儿,包括老大老二都圈了只,时常搂着去看电影压县城的马路。
  然后就乐呵呵地回来找我,要给我介绍个女生,免得我落单不好耍。他们说剩下的那个叶青整死不让别人圈,就是因为喜欢着我,等我去追呢。
      叶青喜欢我,我早就知道。上次我在班上唱了首周华键的(让我欢喜让我忧),唱到你这样一个女人时,想起疯了的彭雪儿,我就哽咽难继续,那时我就看见坐在前排的叶青泪眼朦胧,无比疼怜的看着我。
  后来有天我和江海去江湖舞厅玩,刚走到学校大门口遇见她和老二的马子,估计也是专门在那等我的,老二的马子立刻拦住我,递给我一封信,低声说叶青给你的。
  可惜叶青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,虽然是明眸浩齿,身材惹火,但老是浓妆艳抹的,又喜欢穿大红的衣服,我对她有些反感。
  但有天晚上叶青一个人在寝室喝了不少酒,又哭又闹叫着我的名字说我不喜欢她,她就去死!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谴责我了,好象我不喜欢叶青简直就是铁石心肠。
  其实包括老大老二都不知道,我最近有女朋友了,看来我不公开这事儿是不行的了。
  
  我曾经又去找过小霞,她已经走了,找陈国问,他说她去广州打工了。丽华和陈西也来找过我,说是丝厂生意越来越差了,他们也要去广州打工,她还送了我一个礼物,是个花篮,里面有两只雪白的互相依偎着的塑料猫。
  但我根本没心思温柔地搭理她,请她们在校外的馆子里吃个饭,说了声保重。后来我时常后悔,我就怎么那样对她呢?我简直是个混球!
  晚上独自去汽车站打桌球,桌球边水果摊上的小妹妹递给我个苹果,笑着和我打招呼,金雷哥你好!
  我认识她,很清秀娇小的个小妹妹,叫李梅,是楼上会计班的,我们经常在一起打乒乓球,住在学校围墙外边,据说她爸多年前因为贪污被查出,就在被抓前偷跑出去打工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
  我仔细看看她,心里动了下,我以前就怎么没发现她很乖呢?
  我说我请你看电影吧,她摇摇头说不,妈妈要骂的。我说你去不去?不去我就到你家去找你!
      看电影时,我根本就没看进去。一直偷偷地看坐在我旁边的李梅,揣摩她心理在想什么。我估计她还是有点喜欢我的,因为她们会计班很多女生都认识我。
  
  会计班因为女生众多,我们这班男女比例又严重失调,难免就会去打她们的主意。
  班上有个潘民,长的瘦高如竹竿,说话咬文掉字的,据说还是班主任杜老师的亲戚。他喜欢上会计班的杜小兰,每天给她写情书,晚上就跑到女生寝室外去唱情歌,鬼哭狼嚎一般。
  但杜小兰就是不喜欢他,我也鄙夷潘民,怎么不照照自己那副德行,人家杜小兰长那么漂亮,每次和她最好的朋友周红打乒乓球时,都让我们班的男生喧嚣不已。人家会看上你?
  但他一直坚持不懈,夜半三更还唱的比哭还难听,我在寝室打牌都被搞的心烦意乱的,还输了钱,最后实在气不过,管你妈的是哪个亲戚,我出去走到他面前,就给了他一脚,大声质问他,你他*的还有点骨气没有?
  他鬼叫一声,没敢还手,听见声音,女生寝室里涌出很多人来,羞得他灰溜溜地回了寝室,再也没出来唱歌抒发过他那龌龊的相思情。
  
  所以我心理有点信心,我慢慢伸过手去,一点又一点地终于触摸到李梅的小手,她抖了下,但没动。我胆子更大了,心一横,握住她的手。于是电影结束回学校时,我就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家了。
  但她一直都害怕,怕她妈妈骂她,所以我们一直开展地下工作。悄悄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去玩,逢到下雨,她撑着把小花伞,我楼住她的腰。迈着细细的步子,心理无限甜蜜。
  叶青给我的情书哪天晚上,我约李梅到操场角落的花台前见面,隔着围墙就是她家,还能看见她家那只雪白的猫蹲在阳台上。
  我把情书当着她的面启开,我们一起就着月光看了,稀疏的树影落下来,落在她小小的面庞,有些如梦的感觉。
  她看看我娇笑着说,信里说她愿意为你死哦?我抱着她的腰说,我只喜欢你!
  她将头斜躺过来,我拥着她,心理柔情似水。我想我要让大家都知道,我喜欢李梅了。
  但我怎么也不知道,因为我的狭隘,不久我就失去了这个秀美的小女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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